前世,是在两情相悦之后,他们奉旨合力建造行宫的时候,他真正领教到她偶尔会偏执、挑剔、反复到无以复加的缺点。
那时他能接受,她总觉得,生情在先是最重要的原因。
今生呢?
冬日冷冽的风拂过面颊,让薇珑的头脑愈发清醒。
她裹紧了斗篷,轻声道:“我说过,写字特别特别慢,其实不是。我是容不得自己眼中的一点点不足,一个笔画写不好,就要重头来过,不知要重来多少次。平日这些琐事如此,修建园林亦如此。
“小佛堂的事,家父的事只是原因之一,顾忌缺点让外人晓得是其二。别人不是亲人,看到只会觉得我不可理喻。
“我不是只有建造园林时才吹毛求疵,更不是外人以为的处世随和,不知何时就会钻牛角尖、乱发脾气,管不住自己。
“这样的人,侯爷还愿意来往么?”
语毕,她转眼看着别处。
应该及时把自己的缺点告诉他,却害怕又盼望听到他说“不”。
太矛盾。
“自然愿意。”唐修衡语气柔和而诚挚,“人无完人。我年少时无法无天,如今只是看上去有所收敛,性情算得孤僻、古怪——我是这样的人,来日再登门,郡主愿意再相见么?”
薇珑唇畔绽放出笑容,柔柔的酸酸的感触在心头翻涌。
“嗯?”唐修衡对她笑着扬眉。
薇珑颔首,轻声道:“愿意。”
笑意直达唐修衡眼底。再相形往前走,他问她:“郡主平时喝哪种茶?”
薇珑道:“喝六安瓜片的时候居多。侯爷呢?”说喜欢大红袍的话,不免让荷风、涵秋吃惊。
“在家常喝大红袍。”离家在外的岁月,别说大红袍,很多时候手边连普通的武夷岩茶都没有。
“这样说来,这两日误打误撞,倒是投了侯爷的喜好。”薇珑明知故问,“茶可有不足之处?”荷风、涵秋烹茶的手艺很好,在前世,他都很满意。
“十分可口。”
“那就好。”
寒风有些猛了,唐修衡停下脚步,“回去吧,天气太冷。”
“嗯。”薇珑后退两步,“侯爷慢走。”
唐修衡深凝了她一眼。衣饰素净,眉目婉然如画,宛若悠然绽放于寒风中的娇柔兰花。是生来就该被捧在掌心呵护、娇惯的女孩。他对她颔首一笑,转身离开。
回房的路上,薇珑回想着前世与他相识之初的情形。
前两次都是不期而遇。
初遇是她到唐府赴宴那一日。午后,唐二夫人见她与闺秀无话可说,便邀请她到二房去坐坐。
路上遇到唐修衡,纯属巧合。他只是到建在内宅的书房找了几本要用的书。
二夫人猝不及防看到他,竟然愣在了原地,有些胆怯的样子。
薇珑记得自己也有片刻恍惚。
满园芳菲,他悠然走近,身着一袭家常深色锦袍,俊美的容颜让潋滟的春景失色,沉郁内敛的气质让他与周遭一切隔离开来。
捧着书籍的阿魏在他身边低声言语。
他神色自若地上前来,拱手行礼,“在下唐修衡,见过黎郡主。”
她连忙还礼,“问侯爷安。”
二夫人回过神来,解释巧遇的原因。
他与她寒暄两句,便去了外院。
几日后再遇,是在宫里。她与柔嘉公主在御花园游玩,皇帝与他一面赏花一面谈论朝政。
她与柔嘉上前行礼的时候,皇帝把他引荐给了她们,说这就是绝无仅有的奇才唐修衡,日后你们见到唐家的人,可不准端架子。
柔嘉就笑,说早就偷偷看过唐侯爷的样子,只黎郡主不曾见过而已。
她与唐修衡听了,相视一笑。
之后,柔嘉对皇帝说,这两年看御花园哪儿都不顺眼,今日当世的奇才、造园的后起之秀都在,不如让他们好生看看毛病出在哪儿。
皇帝爽朗地笑,说这倒是跟朕想到一起去了。随后,唤柔嘉作伴下棋,命她和他在花园里转转,看看哪里需要修缮或是改建。
宫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专人打理,何处动工,都要经过工部和钦天监。他们怎么可能真的挑毛病,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但在游走期间,时时交谈几句,他问她造园相关事宜,她则问他易经里一些不懂之处。
在那次之后,他隔三差五命人送来帖子,来平南王府见她。
薇珑问过他,何时看中了自己。
他说:如果我说是一见倾心,你会不会觉得我以貌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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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修衡离开平南王府之后,去了五军大都督府,料理完公务回府。
他自十岁以后,住在外院的静虚斋。
换了身家常的锦袍,刚要去内宅给太夫人请安,锦衣卫指挥使陆开林来了。
陆开林今年二十三岁,样貌俊朗,气质清隽,不知情的见到他,都会以为是哪家的文弱贵公子。落座之后,他开门见山:“我是来交差的。你前几日说过的那件事,撒出人手去办了,这是手下的回信。”语毕,把一张字条交给唐修衡。
唐修衡看了看,“辛苦。”
“只一句辛苦可不行。”陆开林笑道,“回头跟你二弟、三弟说一声,绸缎生意加我一股。”
“我家里在做绸缎生意?”
陆开林横了唐修衡一眼,“少跟我装糊涂,唐家手足同心,你又是当家做主的人,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换一个。”唐修衡笑了笑,“我手里有几桩进项不错的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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