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扫尘日。
府里热火朝天地进行全面的大扫除。竹轩也不例外。
传说这天是地上的神灵上天上述职的日子,因此,民间可以百无禁忌,尘土飞扬也冒犯不了神灵。
当然,在侯府却不能因神灵的离职而尘土飞扬,漫府忙忙碌碌的人,却依然不见喧嚣吵闹,也不见飞扬而起的尘土。
因为每天都要仔细打扫的,因此,竹轩里并不脏。秋珩、香芫两个一等的大丫头亲自将正屋里的古玩、摆设等珍贵物品往箱子里收了起来。秋湘、秋碧两人也亲自东西,整理一些精细用具,平日里任以安的贴身衣物和精细物件都是她们管理着的。
然后命人端了梯子,让几个婆子爬上去清扫屋梁,这倒是不会频繁清扫的,便有些细细的尘掉了下来。
在屋内清扫的丫鬟们便各自用大手绢包了头,一边做活,一边低声嬉笑着,这个说:“蹭脏我的衣裳了。”那个说:“灰尘迷了我的眼了。”嘻嘻哈哈地你推我挤。
香芫脸色一沉,用黄铜尺子轻拍着手道:“哪个皮又痒了?这满屋的东西哪个撞破一点、擦坏一点,卖了你们也赔不起,哪个敢出了错。看我不收拾你们。”
满屋子的丫头相互交互了眼色,暗做了个鬼脸,都不敢嬉闹了,一时安静下来,只听见擦洗东西的“沙沙”声的拧水的“滴答”声。
香芫踱了一圈,站在一个叫团儿的小丫头面前,沉着脸道:“你怎么擦的?将水都溅在地上,这天寒地冻的,若结了冰,主子踩上去滑倒了,可怎么是好?手拿出来。”
团儿咬着唇,慢慢站起来,迟迟疑疑地伸出手去,尺子尚未落下,就慌慌张张地将手缩了回来,香芫不耐烦起来,拉过团儿的手,狠狠地抽上两尺。
团儿忍不住“啊”的一声低呼起来,用另一只手捂着红肿的手心,眼泪直在眼眶地打转,小嘴扁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香芫骂道:“做这狐媚样给谁看?这里也没个让你撒娇撒痴的人,你倒是做给谁看?还不快干活。”
说得团儿忙垂下头,逼下眼泪,忍着痛低头继续忙活。屋里的几个丫头都萧索了一下,暗暗隐了隐自己的气息,生怕被香芫瞄上。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晓妍在一角拭擦着一个构筑复杂装饰架,每一个孔、每一个角落都要拭擦干净,看似简单的活,却着实繁琐得很,幸好侯府上房里人性化地可以使用热水,否则用沁骨的冷水拭擦那滋味可不好受。
其实她作为二等的丫头,这些事并不用她做的,只是或许是香芫、秋碧等压着,她至今依然做些针线活和琐事,尚没有贴身伺候过任以安,如今这院里都忙碌着,她便来搭了把手。
拭擦的空隙间,她不经意地打量着这屋里的几丫头,却发现她们连包头的手绢,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绣着精致的花儿,花团锦簇,争妍斗艳,看上去更像一件装饰物,其中团儿打扮得最为出挑,也难怪香芫看不过眼。
正低头拭擦着。一双淡鹅黄色绣花鞋挺在跟前,抬头,却见香芫停在身前,指着架上一件小木雕道:“你知不知道这个不能用水擦?霉烂怎么办?手!”
晓妍一愣,知道她是在拿人做筏,好震一震那些丫头们,自己这个新进的二等丫头正合适,而且平日里又不入她的眼,也难怪了,却也不便争辩,当面驳了她的面子对谁都不好看,只得站了起来伸出手,黄铜尺子落下,手心顿时火辣辣地疼起来。
秋珩在里屋听着,皱了皱眉,走了出来道:“一大早的,你火气也忒大了些,丫头们有错教导教导就是了,也值得这般动气?早上还说头痛来着,自个也不会歇息保养,还这样百般操心,也难怪这头痛的老毛病总好不了,这些事微末小事儿自有秋湘打点着呢,你去歇歇罢。”
香芫冷哼了一声道:“我自然不及你会做人,看到人家得势了,就赶了上去巴结,连自个的体面也不要了,只讨好未来的半个主子罢。只是,什么时候成了主子。我才服呢,如今一般是我手下的丫头们,我连教训个丫头都不行了?”
秋珩听得,气道:“我不过就事论事,你倒扯上那许多,这是怎么说的?我怎么就不顾体面了?又赶着巴结谁了?我也不和你说,没得惹闲气。”说着赌气摔帘子进了内屋,香芫只冷笑着,转身离开。
晓妍欲分辨,想了想还是忍着闭了嘴,香芫是一等丫头,确实有资格教训自个,若是她真做错了什么,至少表面看来,这教训也是合理的,但她气闷的是,为什么人人都将她看成了任以安的准姨娘?
平日暗地里使绊子的有之,巴结讨好的有之,而她,只想当好自己的差,想办法挣些钱赎身,或者寻机会放出去。
任以安那时刚要进屋寻些东西,在门口听了这些话。不由得叹口气,原只是不得已的行为,却给晓妍造成了那许多困扰。
至于香芫,或许还是早些打发她出去罢。前几年也曾经要放她出去的,偏她寻死觅活地不肯,宋姨娘看着她从小服侍自己、尽心尽力的份上,求了夫人留了她下来。她这性子呆得久了,免不了得罪许多人。
而且她一心都在自己身上,如今她的心思越发明显了。他有些怀疑,当初留她下来,难道是错了吗?眼看就要过了适婚年龄了。自己也不能误她一生啊。
将院里内外都打扫干净了,一群人有些腰酸背痛起来,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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