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而又残忍。
燕缡尧坐在她最喜欢的沉香木茶几旁,雨水透过宫檐落在她身上,因为穿着最爱的那身九凤朝阳礼服,在这样的天气里她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没有了元帝,曾经令天下女人羡慕不已的甘露殿已经变成了冷宫,而她,最最高贵最最骄傲的燕缡尧,变成了她看不起的人。
输家……
燕缡尧笑着,思绪却飘到幼年那个温暖的清晨,她还是上京人人称颂的燕家贵女,带着肉包一般的妹妹燕缡络进到永巷玩耍,因为扑蝴蝶走入了东宫的一个小偏院,然后就看见当时的太子白从幽抱着那个小贱种摘墙上那朵七里香……
白从幽那时还是健康的,白皙的面庞几乎带着些少年的稚嫩,却又英俊、温和,而那个小贱种在他的肩头,穿着百花穿蝶的绯色小裙子,显得特别黑丑。皇长孙白莽站在边上看着他们,笑得那么开心。
“再高一点!再高一点!”是那个小贱种的声音……
“囡囡,够高了吗?够了吗?”那是白从幽的声音,温暖,醇厚,小心翼翼……
那一刻,燕缡尧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那个小贱种,凭什么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宠爱?父亲爱她,太子爱她,一向冷漠的皇长孙也任她在宫里撒野!
燕缡尧冲到了他们面前,朝白从幽道:“太子贵为千金之躯,怎么能抱着这个庶出的丫头。何况她进入永巷只是充作宫婢而已,竟然敢这般不知尊卑!”
然后呢……对了,皇长孙白莽冷着脸让侍卫带自己出去,而白从幽,从头到尾都没和自己说过一句话。
更可恨的是,那个小贱种,在自己被赶出去后,跑出来,对自己说了诅咒般的一番话。
从今以后,我父亲有多痛,我就要让你父亲多痛;我母亲有多痛,我就要让你母亲多痛;我哥哥有多痛,我就要让你哥哥多痛;我有多痛,我就要让你多痛!好好记着!燕缡尧!给我好好记着!
于是,燕缡尧身上来自母亲的那份疯狂与骄傲不可救药的发作了,她不能忍受那个低贱到尘埃里的人有爬得比自己高的可能,所以她陷害了她,让她受了烙刑,甚至烧死在了刑房……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输了……
神无心,你赢了,你当年说的话,正一点一点变为现实不是吗?
不,你不是神无心,不管你现在多么美丽,多么高贵,你永远都是燕家后院那个活得猪狗不如的庶出二小姐——燕长安!
而我,还有最后一次赢你的机会。
“皇后娘娘,瀞姝贵妃刚刚破了羊水,已经开始生产了。”
燕缡尧笑着起身,用带着金质护甲的手仔细理了理裙摆的皱褶,好像要去参加一场盛大的宴会一般,“摆驾蒹葭馆。”
蒹葭馆——
躺在大红色的床榻上,神无真的脸色却惨白得像是窗外的白雪,惨白而冰凉,毫无生的气息,即使此时她正带来一个新的生命。
雪爵很怕,没有神无真为她抵挡责难与困境,她其实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而已,即使她的爷爷是天下闻名的鬼医,她也绝对无法保证主人这一胎的安稳。
神无真抬头看了看窗外,用一种带着母性特有的慈爱语气问道:“不要让他进来。”
雪爵知道神无真说的“他”是谁——那位至高无上的帝王为了自己一生挚爱的妃子特地从丹房出来,却被神妃挡在了蒹葭馆外,后人传说那是因为神妃不愿让元帝看到自己憔悴的容颜,只有雪爵知道,那是因为神妃从来不曾爱过窗外那个男人!
“放心,鬼该也在外面,会拦住他的。”
雪爵送了一碗药到神无真面前,“主子先喝这碗药,等会小主人才有力气出来。”
雪白的手一把抓住雪爵端着药的手,仔细一看,还带着几分颤抖,“如果不成,救孩子的命!”
“不……”
“雪爵,你听我说,我这一生,前面是求而不得,后面却是自作自受,只有这个孩子,他会幸福快乐长大,弥补我的一切苦难,我要做一件好事,证明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而不是……”神无真笑着,声音却颤抖得不成样子,语气几乎是祈求。
“不……你是祈阳的公主,高贵无双,你不用为了一个孩子牺牲自己!”
哐当——
药碗被一把推开,滚落到地上,神无真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从来就不是公主,在祈阳不是,在七洛不是,在大幽,也不是。雪爵,这是我最后的请求,求你!”
“若我不能陪他长大,就带他逃出这深宫,让他做你的孩子,天涯海角潇洒畅游!”
雪爵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深深跪伏在地,“遵命!”
一滴泪水无声地滴落在红色的绒毯上……
满世界的白雪之中,一道红艳如血的身影缓缓走来,元帝和鬼该被挡在蒹葭馆外多时,好在有侍从为他们撑伞,衣袂都不染风雪,而那迤逦而来的红色身影却独自走在宫奴的前方,大雪落在她血红的衣裳上,红与白强硬地撞击在了一起。
“啊……皇后来了……”元帝迷迷糊糊地说道,似乎既不欢喜也不厌恶,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鬼该扯着嘴角笑了笑,“元后……”
燕缡尧也笑着,浓浓的妆容掩盖了她少妇的一切青春活力,剩下的唯有高贵不可侵犯,“夫君。”
元帝上前,一如往常地扶起行礼的燕缡尧,“皇后的手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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