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秀进屋来送汤药,南离忍不住跟他说:“阿桑昨夜回来得很晚,眼睛通红,一副哭过的样子。今日一大早就匆匆出去了,我叫也叫不住。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季秀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哪里知道?”
南离有些着急:“你……你不是一直很关心她吗?如今她哭了,你为什么不管管?”
季秀冷笑着低头看他:“大祭司让我管?你确定?”
南离犹豫了片刻。“不准你碰她。否则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沉威严,颇有几分大祭司的风采。
但是一转眼,他就又变成凄凄惨惨戚戚的怨夫模样。他一把抓住季秀的手:“你跟她说,叫她跟那个野男人断了,叫她跟我道歉,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依旧跟她好……”
季秀看了他一眼,抽回了手,转身离开。但直到他都要走出门去了,南离还在一个劲地说:“季秀,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可你若是为阿桑好,你就该劝劝她。现在只有我能护住她,不教她被别人欺负了去。你难道忍心看着她被荷露欺负一辈子?”
季秀关上门,出去了,但是南离的话还是一字不落,飘进了他耳朵。南离说的没有错,季秀确实不忍心。他一想到南离告诉他,阿桑把眼睛都哭肿了,他就莫名地心疼。
季秀想了很久,出了姜寨去寻找阿桑。冬日暖阳软媚,将林间草上的积雪照成一片明艳,宛如他肌肤的色泽。他眯起眼睛,干冷的风吹过面颊,胸口微微有些压抑的疼痛。
那个总是跟在他背后秀秀长、秀秀短的小女娃终于长大了啊。她勾到了稷下川最好的男人,他们情投意合,他们卿卿我我。对方不顾脸面、软硬兼施地想要嫁给她。
季秀想,不知道阿桑是否还记得,她从前曾经信誓旦旦说要娶他呢?不过,那都只是小孩子的傻话而已,没有什么人会认真。
季秀那天在姜寨外一直寻找了很久,才看见阿桑满面春风地从远处走过来了。哪里像是哭过的样子?
阿桑一看见他就变戏法般从身后变出一块烤羊肉,笑嘻嘻地递给他:“天寒,吃点羊肉补补身子。”
那天姜家所有人都吃到了阿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到的烤羊肉。最后一只烤羊腿被送到南离面前。
南离很是难过地想着,阿桑有本事从冰天雪地里弄来羊肉打牙祭,却不肯把羊肉送去他家提亲。要知道在姜姬用五十头猪五十只羊替荷露聘青叶之前,稷下川的聘礼再丰厚也不过几只羊这么多。阿桑带了这只羊去求亲,少是少了些,但只要他从旁求恳,执意要嫁,想来姚宛也奈何不得。
积雪消融的时候,姚宛带着女儿姚雪来看望南离。她本来就是个软弱糊涂的,此时伏在南离床头嚎啕大哭,任谁都劝不住:“我儿自幼娇养长大,何曾受过一丝委屈?我早说过,姜家不是什么好去处……”
字字句句,名为哭诉,实则斥责。姜姬陪在一旁,面上颇有些尴尬,却强行忍耐。阿桑实在觉得屋子狭小憋闷,冷冷瞪了南离一眼,悄悄地退了出去。
当晚姜姬把阿桑叫到房中,冷声问她:“你想怎么收场?南离已经病了整整三个月了。三个月里,祭宫四处乱糟糟的。若误了祭祀大事,你承担得起吗?”
阿桑闷声道:“他装病。他的病早好了。”
姜姬突然用木杖重重一顿地,阿桑忍不住就是一个哆嗦。
“谁不知道他装病?但那又如何,理亏的人始终是你。你凭什么不娶他?”姜姬道,她深深望着阿桑,上下打量了一回,终于叹了口气:“罢了,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你自己掂量吧。就算你变心了,也得给句话。总要有所交待才好。”
阿桑从未想过,到了最后,季秀居然也过来劝她。
“旁人都说你变心了。我却觉得没有。”那天拂晓,阿桑照例早早出门,季秀一直追到门外,“你既然心里有他,为什么不去提亲?你可知,你可知整个稷下川,只有他才有本事帮你。”
阿桑回头,定定地看着季秀。
这天晨雾很浓,季秀的脸在雾气中有些模糊不清,意外有种朦胧的美丽。
她想,其实一直以来最不遗余力帮她的人是秀秀,他总会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给她惊喜。但是每个人擅长的领域各有不同,随着时间的推移,秀秀终于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也许,该换她来保护他了。
“秀秀,如果我跟你说,我一直都在筹划着怎么娶他,我打算给他最好的,你……你会不会怨我恨我?”阿桑小声说道。
季秀愣住了。那一刹那他恍然大悟。也许整个稷下川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阿桑的性情。
阿桑就是这样。她埋头做事的事情,一直都是默默的,一声不吭的。或许有的人会认为她笨拙。可是有的时候,她做出来的东西会让人大吃一惊。其实阿桑并不是笨拙,她只是不想在没把握的时候嚷得尽人皆知罢了。
“原来这样。”季秀神色变幻了几次,他的心中又酸又涩,但是他的声音却是欢喜的,“真是……太好了。我……我本该知道。你不会那么绝情的。”
“对不起。”阿桑低声说道。
季秀愣住了。“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他轻轻说道。
阿桑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若你果真不知道,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她的声音如四周的雾气一般缥缈,一阵风吹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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