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初春,北京的风一点也不温柔,有点冷。时近落日,云朵快要融化在暮色里,夕阳残留的片刻光芒几近熄灭。
喝多了酒反而会渴,喝得我嗓子都干了。夕阳缓缓落山,温存抽离,我进了屋,蜷在转角沙发里。窗外透进丝丝微冷的风,我却懒得起身关窗或是给自己倒杯热水,只是着看电视机里的画面明暗闪烁。
朦胧中,时间好像回到了21号。
星期四,天气晴。天空蓝得似海水洗过,只要轻轻一拧,就能拧出瓦蓝瓦蓝的水来。
告别顾清扬的时候,天空万里无云。
机场人来人往,不停地有飞机起飞和降落。送亲友的很少,接亲友的却很多。
当我拖着行李走到安检处的时候,他突然跑上来,从背后一把抱住我。感受到他身上温暖的香气,我一愣,放弃了挣扎,甚至忘记了呼吸。
我依然不能控制自己荒唐乱跳的心,不敢看向他的眼睛,就在这短短几秒钟里,甚至在庆幸因为背对着他所以看不到他的眼睛。
这双深邃的眼眸,我陷进去整整两年。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项间,在我心猿意马荒唐想逃的时候,只是闷声说了一句。
我等你回来。
还有一段无关紧要的记录。
内容里,只是没有自己的存在。
就这样,寒假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回到了国内。
机场路上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放好行李坐了进去,车门很快被关上。
“姑娘,去哪儿?”师傅问我。
“不知道。”我闭眼打着哈欠,困意连连,甚至连包都懒得打开。
55.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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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萨的天黑得特别晚,整个城市一如往日的稀松平常,当地住民行色匆匆,为生计奔波劳苦。灯火顺着夜色沿途不断攀升,这里高楼很是少见,万家灯火与外界昏暗都逐渐融进这苍茫夜色里。
安之面无表情地走进附近一家青旅,根本不在乎进门时老板娘多次向她投来考量和探究的目光,只是简单登记了身份信息,一个字也不多讲,行李也不多。房间是昏暗的,她没有开灯,与其说不愿,更多是不敢。墙上的时针无声地放慢脚步,房间里的空气停滞粘稠,黑暗带给人莫名的心安。
今晚这里只属于她一个人,这匆忙地占有多少让人觉得孤独。但安之只想睡个好觉,她太累了。
安之最近又开始频繁地梦见陈舟,永远是那七个循环往复的场景,这淬了毒的梦魇持续纠缠了她很久。
梦里是十年前神采飞扬的陈舟走在林荫道上,出尘脱俗得让所有人嫉妒。夕阳的剪影衬得她整个人都在熠熠闪光,她一字一句地念着村上春树的话。
——我似乎说过很多次再见,我把每一次都当作诀别,可是我们却一次又一次地重逢。每个人都有一片森林,迷失的人已经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可安之无论有多么拼尽全力,都看不清陈舟的脸。
安之终于蹲下身,掩面流出泪来,眼泪一颗颗重重砸进土地里。
我所有幻想过的倾城时光和壮丽山河,在遇见你以后,全部分崩离析。也许自始至终,在这虚妄的友情里,我所有虚情假意的坚持和一切如履薄冰的谨慎,终究是仅剩下终日的自我凌迟和无尽反噬。
时光隔山海。
二
安之有一部尼康f6,随身带着也有十年的光景了,十年前市场上的限定版,怎么说也得万把块钱。在当时圈子里没少被人拿来做饭后谈资,人人都想和陈舟交朋友。
这十年间,相机的潮流趋势一直在变,旅途短暂邂逅的人也在变。
旅人都劝安之,相机旧了就该换了。
安之虽说,我不舍得。可同时,她更想永远记住,陈舟送她相机时的轻松随意,与那日她双手接受这馈赠时不自然的颤抖和眼眶湿润的卑微。
所有人只当是姐妹情深,没人看得到安之咬紧的牙关。
陈舟也没有。
但凡有人提及相机来历的那一刻她总是会收起所有的表情。
她的眼神有一瞬是黯淡无光的,没有人能读懂她。或许更多的是掺杂了极度爱恨嗔痴病入膏肓的绝望,像极了溺水之人濒临死亡。
有时安之会点根烟站在高高的水泥建筑顶端,独自出神,不止一次地幻想着自己纵身一跃,身后生出黑色的藤蔓,而自己眉眼黑化泪流满面却化作妖怪的模样。
她深知如此度日俨然已是时日无多,生命无法再以相对健康阳光的姿态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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