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又对着铜镜描眉,点了些许唇脂后,挽着条碧蓝色的绮罗披帛,传了肩舆去往麟德殿。
麟德殿有前中后三大殿,中殿左右两侧建有两座十丈高的楼台,东为郁仪楼,西为结邻楼,两楼之间又用飞来桥连接,筑型颇为巧妙。
郁仪楼上,不止喻潇在,还有朝遇宣和凉玉。
见红绣来了,喻潇轻笑一声:“我赢了。”
红绣躬身问安,不明就里地问:“你们在赌什么?”
朝遇宣喟叹道:“他做庄,赌你过来时会穿裙装,且不带金翟冠。”说着拿出一张银票给喻潇,忽而又抽回手来对他说,“我记得,你还欠我一出《汉宫秋》。”
“我来之前真有准备戏服,不巧古麟落水,衣裳披在她身上。”喻潇慵懒地看向红绣,“这事因她而起。”
又拿她做赌,且那样肯定自己的穿戴,红绣多多少少有些不愉快:“即便没有戏服,你也可以唱《汉宫秋》的。”她提着披帛走上前去,眯着眼道,“愿赌服输呐,侯爷。”
喻潇见赖不掉,便索性认了:“那我只唱一段。”他清了清嗓子,也并未变做尖细的女声,只用自己的嗓音配以曲调,娓娓轻唱,“说什么留下舞衣裳,被西风吹散旧时香。我委实怕宫车再过青苔巷,猛到椒房,那一会想菱花镜里妆,fēng_liú相,兜的又横心上。看今日昭君出塞,几时似苏武还乡——”他拖着尾音如飞泉鸣玉,用词牌曲谱唱出的元曲词,竟是有几分余音绕梁的味道。
第三十七章 ·酒樽
“差点叫我错过了。”朝遇安忽而自飞来桥那走过来,楼台四方通风,三面凭栏,喻潇的唱曲自然全数落入他的耳中,待他踏入楼中看到红绣时,眼眸忽而一亮,仿若盛满楼台中所有的烛辉,只见他嘴角噙着笑,“今夜我们表兄弟三人定要一醉方休。”身后跟着的几个内监各自将杜康酒和青铜酒樽红放于条案之上,全数退出郁仪楼。
红绣与凉玉相视一笑,往凭栏处走去。廊檐宫灯之下,红绣仔细打量凉玉,她今夜穿着淡粉色的云锦留仙裙,未施粉黛,双目如秋水剪瞳,盈盈烛火衬着她姣好的脸庞,连红绣都觉得她美得不可方物,便联想到令贵妃进宫时,是何等的倾城之姿,心中不禁发出一声喟叹。
红绣同凉玉未曾有过交集,更因着她的母妃,很难找到话语攀谈。
倒是凉玉轻轻唤她:“安姐姐。”
红绣有些诧异地“嗯”了一声。
凉玉的收回落在喻潇身上的目光,瞅向太液池:“今日古麟表姐怎的落了水?”她的声音柔柔的带着几分稚气,听似只是关心表亲。
红绣这才讪讪道:“我先前从麟德殿回去换衣裳的时候,与楚国长公主在望仙桥处碰到了,她带的女侍卫与御侍守卫切磋,古小姐叫我的护卫不当心踢下水中。”她简单阐述着,也未多有描绘那段场面。
凉玉垂眸问:“我与表姐多年未见,不知她现在是何模样。”
红绣也没注意到古麟的样貌,更何况后来落了水,衣衫尽湿的怎能盯着人看:“我也没看得清楚,不过她……”她稍作犹疑,笑了声才说,“人倒有些直率。”红绣更愿意用“刁蛮”这个词。
“听嬷嬷说,三姑母打小就爱在宫外玩,表姐性格定是随她。”凉玉看似微笑,眼底却是没有半分笑意的,朝玥没有儿子,一直把喻潇当成半个儿子对待,可能更像是女婿。她微微叹气,“不知三姑母此番进宫,意欲何为。”低头间瞥到红绣翘头履上的那对走盘珠,饱满丰润,原本她想找母妃要来做钗的。
红绣只知皇家子嗣单薄,这个楚国长公主和皇帝虽同为朱太后所出,却是鲜少进宫的。今年的年夜宴都未到场,为何选在朝遇宣封王这日进宫,是有些让人难以琢磨,却也不是她能干预的。
忽而,凉玉巴巴地对红绣说:“姐姐下次出宫可否带凉玉一起?母妃总不让我出宫说是不安全,若姐姐和御侍守卫在旁,定能照拂一番。”公主出宫游玩,竟怕没有侍卫随行么,还不是令贵妃不允。
红绣有些为难,就冲令贵妃对她的成见根本不可行,便打了马虎眼道:“倘若殿下想出宫可以找端王。”
凉玉有些惆怅道:“哥子只会敷衍我。”她的双目略带落寞之情,蹙着眉头也美出一番别样的风情。
红绣有些理解凉玉的心境,生为天家公主,即便是长安城的达官小姐,想来也是不能轻易出门的。围在四四方方的阁楼中,每日除了晨昏定省,其余时间都用来学习《女则》《女训》,唯一的消遣便是女工绣花,即便婚配后住在公主府,更是没个自由的,委实让人叹惋。
见她那模样,红绣有些于心不忍:“嗯,下次若得机会,我带你去看看夙玉公主以前的府邸,怎样?”她似是宽慰她,“往后若是有了自己的府邸,想要出去总会方便些。”
凉玉觉得自己根本不会有那个机会了,却还是松了眉头:“承安姐姐吉言,凉玉希望能在长安有自己的府邸,并能常住于府中。”身为公主,又有多少事能遂自己的心愿呢,若是皇帝真要下旨让她和亲,怕是等不到自己的府邸了,她心有不甘,远远看着喻潇举樽的样子,恨不得能将他溶到自己的眼中,不多时竟觉得眼前有些雾影,竟是眼泪要溢出来了,忙用袖口去掖,并掩饰道,“烛光有些晃眼。”
凉玉手边放了只走马灯,是朝遇宣从宫外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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