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一个小周天。江映离舌抵上腭,将津液咽下,缓缓吐气。
睁开琉璃般清透的眸子,探手,将放在他身前的瓶子,捡了起来。
花露的芬芳似与先前不同,江映离打开瓶盖后,微微皱了皱眉,似有疑惑。
但他到底没有多想,瓶口抵住柔软的唇瓣,一饮而尽。
…………
阮舟摇盘腿坐在青石板上半晌,数着石板下头勤勤恳恳的蚂蚁,而后用根树枝一只一只地碾死。
蚂蚁四下逃窜,却有几只来回绕路,显见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阮舟摇很愉悦——他当然没准备一鞋底子就把这些蚂蚁都踩死了,没被他瞧上的躲过一劫,被他瞧上的,则注定倒霉!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一线生机”。太衍宗每一个入门弟子,都将这句话背得不能再熟了。
他便是个好学生,不但记得熟,还身体力行。
“轰隆隆……”
忽然,思过室的门开了。
阮舟摇从青石板上站起来,就见江映离捂着胸口,面色潮红,长眉微蹙,鸦羽般的长发漏了一半在身前,气息不稳,小口小口地喘气。
阮舟摇虽只在那大瓶子里滴了一小滴春.药,但他却是从十几株“合.欢草”里萃取的,再加点儿压制灵力的辅药和滋生幻境的魇草。简单调配,却也能让无数仙人尽折腰。
“……阮,阮错……”江映离僵直着身体,一只手搭在石壁上,嘴唇红得像涂了一层胭脂,眸子潋滟得仿佛能流出水。
阮舟摇舔了舔嘴唇,近江映离身边:“师尊,你怎么了?”伸手扶他,不着痕迹地往他劲瘦的腰间搂。
江映离在阮舟摇的手碰到他时便拂开了,深吸一口气,闭眼,半晌,再睁开已是目锋如刃:“你送来的朝露,怎么回事?”
阮舟摇无辜地道:“什么朝露,什么怎么回事?”他“啊”了一声,道,“朝露是孟师弟送来的啊……怎么,难道有问题吗?”
魇草的辅助会使得江映离有一种迷幻感,是以江映离比往日里思考都要迟钝几分。
“有问题……”他皱起了长眉,命令道,“你,去请疏华来……为师,可能着了别人的道了……”
“疏华长老?”阮舟摇的表情立刻变得虚假了起来,“疏华长老,可能没空啊。”
“怎么可能没空!”江映离烦躁地道,“快去!!”
阮舟摇却觉得此刻正是好时机,探手一搂,抱住了江映离的腰身。
“师尊……”他低哑着嗓音,手不着痕迹地往下,“我……可以帮你。”
※
“啊……好惨……”
“哇……怎么会这么惨……”
硕大的日头下,太衍山弟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了惩戒岩旁。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脑袋朝下,倒立在惩戒岩前。
他的两只脚上各顶着一只千斤坠,两手更是抓着只空酒坛的边沿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汗如雨下,顺着胳膊和脸颊头发流入酒坛。
这是剑宗最别具一格的惩罚方式,像丹宗器宗,往往是给个几棍,给个几鞭,甚至残酷一点儿的,送去挖矿挖个半年一年的。
剑宗宗主江映离不崇尚体罚——这体罚指的仅是真伤害到身体的体罚。
只要不是犯门规,或者是没犯到外人的手上,犯错者到惩戒岩旁顶一个下午的酒坛,汗水流满小坛子,那也就罢了。
当然,顶多久取决于那个坛子的大小,如若像水缸那么大的话,弟子们恐怕宁愿挖矿。
“师兄下面这只酒坛,怎么这么大!”
窃窃私语,这绝对是剑宗弟子们瞧见过最大的坛!!
一向赏罚分明的江映离竟罚得这么重,便连别宗弟子们都好奇地聚了过来,甚至有人直接问他。“阮错,你怎么惹到你师尊的?”
“我上次弄坏了师叔的灵草都没被罚这么重,”
阮舟摇手上肌r_ou_紧绷,闭着眼睛,不让他们瞧见他眼中的凶煞戾气。
当他抓住江映离的要害的时候,江映离只茫然了一瞬,而后便是震惊,非常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掌!
灵力汹涌,才十四岁的阮舟摇如何经受得住?“哇”地一声,他就喷出了一大口血。
正当他震惊于经络处鲜明不可造假的疼痛后,却见江映离猛地沉下了脸来,道:“从哪学来的这种下三滥行径?!这种市井流氓的习气,再有下次,我打折了你的腿!!”说完以后,他就拎着他到了惩戒岩这儿,给他安排了最大的坛……
“道貌岸然……”
“伪君子……”
脑袋下面的酒坛方才积攒了浅浅一层汗液,阮舟摇的衣服上还有血迹,凄惨得无与伦比。
阮舟摇的煞气几乎都要化为实质,若不是摸不清这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当下便要从酒坛上翻下来大开杀戒!!
装什么装?莫说幻境,便是真实之中,阮舟摇十六岁时,江映离那个qín_shòu便对他下手了!他至今还记得江映离第一次找他,大半夜地带着一身风霜闯入他的房间,然后,钻进他的被窝,捂住他的嘴就压了上来。
他现在倒是金贵得紧!就许他对他动手动脚,他动就要被他打!凭什么!
“伪君子!”
“道貌岸然!!”
咬牙切齿地在心中咒骂着江映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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