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晨打开袋子一样一样地交代,沈国栋仔细地听着,不时还问两句,如同两个部队换防交接任务,郑重认真得让周阳直发笑。
周晨把备用的手绢放进周晚晚随身的小挎包里,不知道第多少次地嘱咐沈国栋:“不能在干休所住下,囡囡昨天就惦记着吃肉包子呢,我晚上包了等你们回来。”
“惦记着吃肉包子的不是小汪吗?”沈国栋笑嘻嘻地打马虎眼。周晨这小孩哪儿都好,就是太精明了,想忽悠他真是不容易。
周晨撇了一下嘴,根本就懒得理沈国栋。他从小抱在怀里看大的妹妹,她想什么自己能不知道?
她要不是自己惦记着吃肉包子,会帮小汪记得那么牢?
小汪脖子上挂个军用挎包,规规矩矩地蹲坐在门口,听见肉包子竟然忍住了没跑过来撒欢儿,只是转过头来看了几眼,摇了摇尾巴,就又盯着门口时刻准备着出发了。
它都等了一晚上了,从昨天周晚晚告诉它今天“坐车,出去玩儿。”它就准备好了,晚上也不肯回屋去睡觉,非要在门口守着,就怕周晚晚像上次一样,自己坐车走了把它给拉下。
周阳坏笑着走过去。抱住它的大头,扒开它闭得紧紧的嘴,一滩口水哗啦就流了出来。
沈国栋嫌弃地皱眉,“太没出息了!一顿肉包子就馋成这样?!”
周晨也笑。指着它脖子上的挎包,“是牛肉干馋的,昨天晚上囡囡说今天出去玩儿,把零食先给它准备出来装包里了,它就挂着这个包流了一晚上口水。”
沈国栋这才满意一点。“笨是笨了点,至少还算听话。”说是今天的零食再馋也能忍住不吃,还不算太丢人。
“小汪真是个听话的好狗狗!”周阳路过门口,使劲儿揉了揉小汪的大头,顺手又扒了一下它的嘴,哗啦又是一滩口水……
周晚晚起来吃早饭的时候,小汪四肢着地地趴在门口,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
“没忍住把牛肉干吃了?”周晚晚偷偷问周晨,她提前把今天的零食给它,当然也是想看小汪馋得不行又忍着不能吃的傻样子。
“可能是失水过多。”沈国栋难得可怜小汪一回。给它端了一碗水过来。
一早上都不知道流多少口水了,周阳和墩子轮番去折磨它,小汪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干看着不能吃,这对每天绝大多数时候都在想着吃的小汪来说,狗生都暗淡无光了吧?
小张叔叔过来接他们的时候,小汪第一个窜上吉普车的后座,哈哈地吐着大舌头,兴奋得涂了一车窗口水。
沈爷爷现在已经在干休所长住,基本不管外面的事了。
他主管的那个大型军工项目也搁置一年多了。这个项目早在60年苏联撤走全部专家以后就陷入了困局,后来还是通过一些特殊渠道请来了几个南斯拉夫籍的苏联裔技术人员。一直勉强支撑了这么多年。
去年国内形势越来越紧张,那几个专家也呆不下去了。他们一走,我们在技术上完全无法自主支撑,最后只能搁置下来。
沈爷爷在那之前就病危住院了。这个病危是周晚晚做的手脚。
她对这场红色浪潮的可怕程度太了解了。沈爷爷一生戎马,如果真被惹急了,绝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人,所以她希望老人家能在这十年里隐退下来,至少不要白白牺牲了自己。
但周晚晚只能提供一个契机,最后的选择权还是在沈爷爷的手里。
所以。在某一个连夜开会后的清晨,沈爷爷入院急救了。在别人看来是昏迷病危,实际上周晚晚只是让他进入深度睡眠两天,然后在呼吸和心跳上做点手脚而已。
沈爷爷的身体里还有两个定时炸弹呢,她可不敢拿老人家的身体太折腾。
沈爷爷大病一场,适逢技术上难题不断,双重打击下,那个军工项目就此搁置了下来。
沈爷爷养病期间,政治形势日趋紧张,他看透世事,早就不再执着于这些了,索性完全放手,打算退下来颐养天年。
可是他越不争不管,反而越受重视。百般推辞不过,沈爷爷挂名停工的工程总指挥,躲在干休所养病,成了军区最不管事也最逍遥的一位在职首长。
沈爷爷也想得开,既然有人需要把他放在那供着做个幌子,无论是安某部分人的心也好,或是做个没有把他们那一辈老人打压干净的典型也好,只要不耽误他养老,别拿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来招惹他,他也就随他们去了。
所以,沈爷爷带着他身边的全部工作人员住进了干休所独立的二层小楼,摆明了是不准备回军区去了,也表明了不管事儿的态度,让他们在外面随便折腾去吧!
沈爷爷在他干休所的院子里种几畦小菜,两垅庄稼,安个大大的藤椅,每天喝茶晒太阳,再找老战友聊聊天下下棋,日子过得非常逍遥。
为了把周晚晚忽悠来陪他玩儿,沈爷爷把院子里剩下的地方都种上花花草草,“就看我这一院子花,谁都猜不着这里住了个糟老头子!”
“您本来就不老!”现在最希望沈爷爷长命百岁的人恐怕就是小张他们这一批人了。
有沈爷爷在这镇着,他们的境遇会好很多。
当整个军界一片混乱,身边的战友一批一批地被揪斗、关押、审查,甚至莫名失踪以后,他们在沈爷爷的庇护下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甚至位置还能有所提升,这是多大的幸运只有他们这些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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