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心出言给他解释:“偏北方的农村里大多都是这样的习俗,想想也是,父母长辈去世,晚辈可以披麻戴孝;晚辈去世了,长辈再是难过,也无法戴孝,下跪……”她顿了顿,似乎是压了压涌上来的情绪,接着说,“所以这边如果有人英年早逝或者小孩夭折,大多没有丧葬礼,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甚至下葬的时候,连个棺木都没有的,一个席子一块布,卷着就可以下葬,连个墓碑都没有……从此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一辈子直至死亡不得见,年纪轻轻的,消失了,就是真的彻底消失了,仿佛他们没有来过一样。”
林惟故手里攥着陆心的手,软绵绵的,似乎没有一丝力气,却轻易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不禁低头去看陆心:她的目光正浅浅的落在院子正中,搁在凳子上棺材正被两个男人用麻绳捆着,然后一人一头,像是担夫一样抬了起来。
他的心里突然就想起了,在深溪县的时候,陆心兀自站在山头那座没有墓碑的坟头时候,她的眼神悲戚疏远,一如现在。他想着,自己那个时候,在那个旧屋子里第一次找出洛河的东西的时候,还有陆心小时候写的被撕得少了很多页的日记小本子,他那个时候的愤怒和被背叛和欺骗的难过,似乎那个时候……连问她一句听她解释都没有,他不问,她也就不说;再往后,就是之后自己得到那一点零星的材料的时候,那次的逼迫和逼问,陆心为了掩饰的主动……他正准备开口,那头陆心却轻轻地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如果连我也忘了……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什么人记得他了。”
棺材抬到门口的时候,跟在后面的妇女明显一愣,她脸上的泪痕还未擦净,有些晶莹挂在她的眼底。林惟故主动开口向她说明来意。
妇女先是一愣,跟着眼底里又涌上泪来,她先是有些为难地低头看了一眼那口简陋的棺材,林惟故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就拉着陆心在门口让了些:“您先忙,我们之后再细聊。”
看着前面远去的一行人,这可能是他见过最寒酸的送葬仪式了。林惟故侧了侧头,目光却还停留在前面,突然说道:“走吧,虽然可能没有什么用,但我们也去送一程吧。”
处理完这边的一切,陆心也顺利拿下了采访。林惟故联系了之前自己在国内几位法学系的同学,辗转找到了这边的一位律师,那位律师欣然答应帮着打这一场官司,其他的权势之类的,林惟故用钱打点了一些,但是谁都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官司的结果可能不会尽如人意,而且在他们离开后,这边的世界也不会变好,但是林惟故突然就有些懂了陆心那种心情。
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许只是因为不做会心难安。
他偏头,帮陆心拉起了滑落的披肩,又抬手轻抚了一下睡得很沉的陆心的脸颊。列车稳稳地在轨道上向着远方狂奔着,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会回到那个繁华的都市,好似这边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因为睡姿不好引发的噩梦,醒了便会烟消云散。
短短的时间里了解到的东西,他简直需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消化和沉淀。如今的他,知道洛河是死了,知道他最后的归宿就是那座荒芜没有墓碑的坟头,知道陆心的所有遭遇和痛苦过往,那种心疼又无法言说的心情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林惟故想着,可能他也不是一个多坏的丈夫吧……只是,这种几乎要溢满心里的心绪,只是因为自己一贯保有的责任和角色扮演吗?
好像不是的,因为陆心,他甚至对陆父陆母一瞬间连带着厌恶起来。
他竟然有些疯狂地想到,他没有那样一个机会出现在她更早的生命中,这恐怕是最遗憾最无能为力的事。
又很庆幸有这样一群善良的人,这样一个少年,在她无望的岁月里熠熠生光。给她希望。
陆心活到现在,让他遇上,是上天对他最大的馈赠了吧。
林惟故停留在陆心眉眼间的指尖一顿,一个有些奇异甚至让他惊讶又欣喜的想法徐徐然从他心底里升起来:他不会是爱上陆心了吧?这种无时无刻都在牵动人情绪的感觉,就是别人时常挂在嘴边的爱吗?
迷蒙中的陆心因为脸上的瘙痒吸着鼻子动了动,有将醒的迹象,高高大大的林惟故不知道是被什么吓到了一般,倏然收回了自己的手,一本正经地单手捞回桌上的报纸看了起来。
隔了一阵,陆心找了一个自己舒服的位置再次沉沉睡去,林惟故有些惊魂未定又好笑地放下了手头的报纸,嘴角微弯,刚刚那个想法再次跃回了他的脑海里。
——
陆心回来之后,东西还没收拾全活,林惟故急匆匆被公司召回去主持大局,似乎还是不少大事项。
她正在那头洗洗漱漱地安置家里,刘怡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在那头,似乎也正窸窸窣窣地收拾着,开口就跟她说道:“陆心,我要结婚了。日子定了,就这个月五号。”
陆心夹着电话,从置物箱面前爬起来,去看奶白的小桌上摆着的日历,她一下子诧异地停下了手中的活,拔高声音难以置信地问她:“下周?!!”
刘怡在那头跟着就因为她的反应笑了,她拉长了声音回答:“是——啊——”
不等陆心回答,刘怡在那头一头栽着躺倒在大床上,垂着腿在地上,赌气一般地说道:“啊啊啊……好气啊,为什么已婚不能当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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