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他想到了什么,猛然转过身去,同时拔出佩剑。可惜已经晚了。
最后落入他眼中的,是一道弧形的雪亮刀光。
不到半刻功夫,盖聂望着一地气绝身亡的秦兵,终于松了口气。方才,他在岩洞里以柔韧的藤条、细绳和箭矢布置了一个小型机关,将受重伤的白二藏到了岩石后面,并嘱咐他一听到洞外有人声便割断绳子,让羽箭弹s,he出去;这机关的目的根本不在伤人,而是给追兵造成一种有人在洞里放箭的错觉。这样才方便了他本人从后方偷袭。
两天之后,盖聂扛着白二回到了井陉的赵军大营,找来军医替他医治。一路上的艰辛自不必说,可惜白二还是在路上耽搁了太久,箭疮感染,伤重不治。
然而在治伤的过程中,军医的一句无心之言引起了盖聂的注意:“这个人虽然伤得很重,不过他的j-i,ng血中并没有发现任何毒素。何况老夫从来没有听说过,天下有一种叫做‘积微’的奇毒……”
“积微,月不胜日,时不胜月,岁不胜时。”盖聂自言自语道,“出自《荀子强国》”
“你说什么?”
“……我只是想到,那个人大约是谁了。”
不出几日,中山狼从邯郸回来,见到盖聂完好无损,心中略有惊讶,倒也没多说什么。
盖聂也并未提起逃亡中的遭遇,只向他告假,说自己必须去邯郸一趟,有重要的事情要面陈司马将军。尽管心中有些不满,然而“山鬼”中人因为经常执行机密任务,每个人的确都有资格直接与统帅接触,因此中山狼也不好阻挠,只能y-in阳怪气地讽刺了几句,并提到邯郸现在到处都是郭开的眼线,让盖聂千万不要引人注目。
盖聂连连称是。很快,他怀中揣着那个引来抢夺的铜管,心事重重地踏上了去往国都的旅途。
第18章 十八
邯郸是一座神奇的城市。
自春秋以来,强大的诸侯国个个都拥有几座人口众多、贸易繁华的城池,而号称当今七雄的国都,更是这些大城中的翘楚——如秦的咸阳,齐的临淄,魏的大梁,楚的鄢和郢,燕的上都和下都,韩的新郑。
然而邯郸和它们是不同的。
赵是四战之国,又比邻胡境;赵人骨子里的慷慨与倔强,放浪和洒脱,都在这座最特别的国都里混合,发酵,散发出熏熏的醉意。
赵人爱酒,爱舞,爱草原的良马,爱美艳的胡姬……这些美好的事物,如星辰般散布在邯郸的街头,等待着欣赏它们的人。
燕国的少年,迷恋邯郸人行走时优雅fēng_liú的姿态,不惜远道而来、在国都的街头观摩苦练,却遗忘了自己原本走路的方法。
对于邯郸人来说,潇洒的步子是用不着学的。或许自他们出生的那一天起,这种风度便铭刻于骨血之中;即使经历过最惨烈的围城,也无法磨灭那样豪迈与不羁的本x_i,ng。
自长平之后,秦赵结下血海深沉;如今的赵国国力已大不如前,却仍像一匹驯不熟的烈马,即使伤痕累累,也不肯俯首任人骑乘。
——盖聂走在邯郸的街道上,脑中不知为何钻出这样一个念头。有些悲哀,却也有些振奋。
虽然他依旧不知道这究竟是对,还是错。
他摸了摸怀中的军饷,欣慰地想这一次总算不用睡在街边或者桥下了。
临近午时,盖聂觉得鼻子里钻进一股诱人的酒r_ou_香气;他抬头看了看,终于下定决心走入一家看上去相当豪阔的酒肆。他并不好酒,只是这味道令他想起在大梁与师弟和好友举杯痛饮的情形——那股熟悉的气息令他觉得怀念。
酒肆的生意极好。盖聂坐在角落里,要了煮豆子和黍米,还有一碗r_ou_,自己感觉已是相当奢侈。宽敞的厅堂内坐满了各式各样的士子、商人、游侠,许多人边豪饮边大声议论国事,丝毫没有触犯权贵的顾忌。
邯郸的风气,一向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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