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任用低声但不容质疑的声调对那个大闹的女的说:“我们出去谈,在这里闹什么闹。”那女的扭着屁股,两人出了房间,到了门口女的还回过头来瞪了女孩一眼,甩下一句话:“跟你没完。”
气氛有点尴尬,大家面面相觑,曲直对丁一说:“吃菜,吃菜,一点家务事,不值得大惊小怪。那个那个我们刚才谈到那里了?哦,作的事,作申请科研经费的事。”
“对对对,我们谈谈如何把这个科研课题申报成功。”众人附和着说。丁一有点哭笑不得,心里想,我们刚才谈了科研课题吗?
杨处长抿嘴一笑,接过话茬打圆场:“这样吧,要不先请丁教授谈谈他的想法,我们补充。”
“好好好,从美国回来的教授掌握着最前沿的学科信息。这课题一定要走在世界前沿。”众皆附议,饮酒吃菜。
丁一讲的时候,他看见大家其实都心不在焉,眼神游离,时不时向门那边瞟两眼。过不多久,宁任开门进来了,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重新坐在了女孩的身旁,在她耳边安慰了两句,女孩破涕为笑。于是大家继续装模作样地讨论这个作项目,每个人都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在项目上和在这个项目上的份量。从这些人的能力能量来看,丁一不觉得这个项目申请会有什么困难,自己只不过是个摆设而已,大家需要他这个花架子撑着,帮着捞钱。项目上有一个美国教授参与,显得档次拔高,够水平。隔着太平洋,丁一和许多华裔教授们看到中国投入了许多的科研经费,觉得中国有希望了,许多在美国申请不到经费的教授都想到中国来。可是看了眼前的一切,丁一心里凉了半截。这些人哪有一点科学家的样子。
谈得差不多了,大家开始谈别的。有个人问丁一:“听说美国现在闹经济危机,科研经费很难拿?”丁一点头称是,确实如此,许多优秀项目都无法得到资助,所以大家精益求精,好上加好,争取拿到经费。丁一有点恨美国前小布什总统,一场伊拉克战争,一场阿富汗战争,加上次贷危机,严重影响了科研经费的增长,拿钱的成功率从高峰的30%掉到了现在的不足10%。
“你看我们中国搞和平建设,现在这么有钱,科研规模迟早会赶上美国。”那人洋洋得意地夸炫,其他一干众人都点头称是,眼光里溢满了优越感。“再过十来年,我们就会超过美国,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国家。”
大概饮酒有点过量,另一个人不无得意地说:“我们这里申请经费要靠关系,科研其次。我最近在审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几个项目,刚一接到手,就有人打手机给我让手下留情。我对他说没问题,将来审我们的项目也请多多关照。哈哈哈。”他得意地大笑。“这就是中国的国情。”末了加一句。
“这在美国是绝对不容许的。”丁一听了大惊失色,正色曰。他心里想:要死,这种事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喧哗, 为了强调事情的严肃性,他加了一句:“在美国谁要是这么干被知道了会有大麻烦的,可能还会负刑事责任。”但是他的话没有丝毫的震撼作用,大家都不以为然,不肖地说那是你们美国。
“我比较熟悉美国的一套,刚回来时也是非常小心谨慎。后来发现在中国,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面混,互相审来审去。只要在这个圈子里,一定没问题。”曲直插嘴道。“有许多从国外回来的人不太了解这个游戏规则,以为自己有本事,结果一直拿不到钱。你对别人公正无私,别人对你也公正无私。我也在慢慢适应,哥俩好,你好我好大家好。关键是要进入这个圈子里。不低头不行呀。”曲直望着不解的丁一,无可奈何地解释说,脸上有点同情丁一这个充满良知的美国科学家。
丁一心里又一次被震撼了,他想起了上午洪涛的一席振耳发聩的话。中国如果这样进行下去的话,钱再多,科研永远也没指望了。他想起了钱学森关于中国产生不了学术大师的话,道出了一个回国科学家晚年内心深处的凄凉悔悟,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选择回来,没有成为长江学者,没有被千人计划招聘,现在才得以洁身自好,从事高尚的科学事业。他突然为眼前的这些被扭曲了的灵魂们感到悲哀,他更为那些还没有被扭曲、正挣扎在诚实和虚伪线上的灵魂们悲哀。他望着曲直,眼睛是乎在问,你后悔吗?曲直避开了他的眼光,底下了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然后和其他人依旧谈笑风生。
终于醉意阑珊,酒足饭饱的学者领导们一个个起身打着饱嗝和丁一握手言别。偌大一个房间,只剩下了曲直和杨处长陪同。
望着满桌子的狼藉,曲直揶揄地对着丁一笑着说:“怎么样,要不要参加千人计划,到中国来加入我们的腐败行列?我刚回来时也不习惯,看我这一身膘肉,都是回来后这一年多吃出来的,夜夜笙歌美酒。有时我一个人感到势单力薄,心力交瘁,刚回国时的雄心壮志慢慢消沉了。但我心有不甘,还是想干一番事业,我非常需要帮助,中国现在缺少的就是你这样有真才实学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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