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清楚陆锋很多,只知道对方是很不同的,和他从小见过的所有挣扎在生活线上的人都不一样。陆锋其实并没有什么活要做,那么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好像除了来找他,也没有别的了。这阵子一来时常的不舒服一回,让他觉得空荡荡的心口在这一刻忽得满了,满过了头,里面有东西涨涨得快要溢出来。季冬桐不得不停在原地按着胸口小小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发现自己今天穿的不是上次陆锋给他洗了的那身,是不过另一件穿的更破烂的衣服。莫名其妙的,想到要这么穿着去见陆锋,季冬桐就躁得慌,有些不乐意了,连忙转身拔腿就往回跑,要换成第一次见陆锋的那件。
然而等他匆忙跑回去又跑出来,还在门口时就迫不及待地往路口那么一望,陆锋的身影却早已见不着了。季冬桐迫切的动作一顿,热烈的情绪凉了半截,不死心的走出几步要再看看仔细——兴许,兴许就是被什么挡住了。
可一天马路通到底光溜溜的,又有什么好挡的呢?
“让你去买东西怎么现在还杵在这,你是死人吗!”
天上沉云终于不堪重负,落下了第一滴雨,随即其他的雨珠子也争先恐后的掉下来,好像装满了玻璃弹的斗儿一下子开了个口,呼啦啦全漏了干净。
雨水落在季冬桐脸上,他无意识地说了声“下雨了”,于是从二楼窗口就扔出了一把长柄黑伞,伴着嫌他多事的叫骂把他砸了一个踉跄。季冬桐晃了一晃稳住身形,他没有马上撑伞,只是惶惶然去闻这身衣服的衣袖、衣领。
那好闻的洗衣粉的香味早就散去了。
陆锋在马路上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人出来,一想才醒悟这时候对方确实该在学校上课的。他原来并不在意天气好坏,现在想到要去接人,就立即动身找了个生活用品店买了把伞。
他原来想买两把,但那人被家里保护、宠的很好,这样子的天气家里人应该是为他准备好了雨伞的,所以多买反而多余。不买伞是不行的,这是上辈子的陆锋才能干的事,打着朋友的名头捉住一切可乘之机去占人便宜,最后被家人好好圈养在这方一亩三分地的小王子步步退到只剩自己身上这点领土,陆锋还要,于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送出去一了百了。
稳得像铁坨一样的男人回忆起满目的血淋淋,竟生生在七伏天打了个寒战,毫无分量的雨伞险些脱手。
走到一半就已经下起了雨,陆锋将伞撑开。到了校门口等了一会儿,雨势渐渐更大了,陆锋5.0的视力,被雨幕拦着再远一点的东西就什么也看不清。校门口已经聚了好些人,都是来接自家小孩的,大部分是走来接,还有少数小电驴,至于四个轮子的只有寥寥。放学铃响后,学校的大门打开,过一会儿就一下涌出好些人,都是矮矮小小的,打着五颜六色的小花伞,像广告里一下子炸开涌出房门的彩虹糖。大人们也赶紧迎上去,这样各色的雨伞就交错在一起,看上去直让人眼花缭乱。但家长们就有那样的特殊能力,总能在一群小蘑菇头里快准狠地挑出自己家种的那株。
陆锋也一样。
那是很普通的黑蓝格子花纹的伞,但很大,可以把整个人牢牢拢在里面,完整度也很好,看起来很新,和其他有些人撑着的脱了几只伞骨的雨伞都不一样——陆锋知道,那是他们家最好的一把伞,特地买来给他用的。尽管家里不多好,但那人是独生子,他的东西在家里总是独一份的。黑蓝格子的大伞慢吞吞地顺着人流出来,像一个很有底气的比较厉害的蘑菇,等前面的小蘑菇流四散着分开才小心翼翼地避开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的积水走出来。陆锋在原地耐心地等着,他的目光放柔了,不管理智怎么想,身体已经做好了拥抱自家大蘑菇的准备。
但蘑菇穿的是小白鞋,不能弄脏了,不仅走的慢,眼睛也只顾着盯在地上。一辆接了孩子的车正掉了个头转弯,车头照着这个轨迹下一刻就要撞在人身上。陆锋比对方更先敏锐的捕捉到这个危机,在蘑菇慢半拍才转头去看后边的车的时候他已经扔了雨伞,大步跑过去拽着对方的胳膊一拉就把人整个揽进怀里,让出了道。这里能开的上车的自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驾驶座的车窗落下来,一根带着大雨也挡不住金闪闪的金戒指的手指横空戳出来,指着两人就要叫骂。陆锋眼皮一抬,眼里刀刮似的光让雨珠子坠下来的势头都好像停了一停,那根在空中的手指颤悠悠地顿了半晌,又一个屁没放地默默收回去了。
陆锋扫过车头记下这辆车的车牌号,然后目光就落在怀里人身上。
小蘑菇的黑蓝格子大伞盖因为陆锋突如其来的动作一下子将两人都吸纳了进来,但雨伞撑得很低,伞柄又是靠在肩上的,整个雨伞都倾斜着,翘起来那头的伞面只略略遮住了陆锋的半个头顶。冰凉的午睡霎时滚透了陆锋后脖子一路往下的脊背,他看着对方傻傻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笑,然后轻轻的喊。
“冬冬。”
陈冬好像被这一声唤回了神,头上的支起来呆毛缓慢地朝着一边倒了下去,有些反应过来地眨了眨眼。陈冬是最无害的长相,他的五官都平凡,顶多只能因为面色白净称一声清秀。但他的眼睛是温和的,嘴唇的柔软的,每一个吐息都散发着纯良的气息,看着他的时候就想看着一汪清清浅浅可见底的山泉水,舒服又透亮。陆锋的眼神更柔了一些,用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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