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懒得再看那条挣扎的虫子,一转首见妆台,一台杂乱,金钗金镯各种饰物堆成小山状,唯独那一枝红宝石的石榴钿收在木盒之内,烛光之下仍耀眼夺目。
这枝钿,并不是姑娘所有。
如此贵重之物是从何而来?
她旋过身,掀开上层的被褥,质问:“姑娘,石榴钿从何而来?”
忽遇光明,申小枝眯起双眼,反问道:“什么石榴钿?”
“就是你今日配戴去元府的那一枝。你不喜红,头饰之中基本不着红。这枝钿过于华丽,光是镶嵌宝石足有五十颗之多,足以买下一座城。你的嫁妆都留在元府,哪来银两买得起如此昂贵的钿。说吧,哪来的?该不会又是从银李园辛爷哪抢来?”
那一袭牡丹襦裙是某郡主的嫁衣,申画师为了出席元以常的婚宴强行从银李园的主爷手中抢走,且分毫未付。
银李园的辛爷fēng_liú多情,是金都城有名的花花公子。倘若他不要银两,便是要你付出更高,更沉重的代价。
兴许是你的身体。
或心。
金都城众多女子的梦想:一是嫁给王府闲忧,其次就是能做辛爷的情人。即便是yī_yè_qíng人,足已。
那辛爷长着一双勾人心魂的眼眸,一看就知fēng_liú刀子,所到之处必定血流成河,不留一个活口。
申画师与辛爷是同门师姐弟,皆是申去辩入室弟子。
偏檀香就是无法喜欢这位过于艳丽的辛爷。
“老辛哪有这么昂贵的钿,便是有早被他送给不知哪位美人啦!”提起自己那fēng_liú成性,独爱美人的师弟,申画师语带不屑。
不是辛爷,那是何人?
如此昂贵饰物便是皇家贵胄也属少见。
“那么这是何人的?”檀香生怕招来惊涛骇浪,非要查个清楚。
申画师倦意顿生,想扯回被子继续躺尸。
“姑娘!”
檀香扯着被子的一角,任烛光照耀这朵快要枯萎的花儿。
申画师一蹬脚,恼叫一声,瞪着檀香说:“是南都城那位卖脂粉的姐姐。她说一根金丝断了,我替她拿回来让大哥修补。”
兄长是玉匠,饰物修补手艺也不错。她不过是做个顺手人情嘛,谁让这位姐姐和她的好友兼酒友相熟。
竟是那过分美丽,又过分高傲的妇人之物。“她是什么人?怎会有这么珍贵之物?”
南都城不过是郊外的小城,有这等外貌及性情出众的妇人已属一奇,而能拥有这价值连城的珠宝更是奇上加奇。
申画师的眼皮都快粘上了,偏檀香不肯放她去和周公会面。不顾申画师呵欠连连,非要问个水落石出。
“嗯!我哪敢问呀……你又不是没有领教过那姐姐的厉害。困,好困……我的好檀香,有事明日再奏哦——”
说罢,一翻身,直接睡死过去了!
檀香松开手,被子密实地盖住申画师。
他人之物,姑娘竟不问自取,擅自戴去前夫的婚宴。此饰物并非寻常,檀香最怕会为不懂事的主子招来麻烦。
果真两日后,有一位男子上门询问石榴钿一事。檀香不着痕迹地将人打发,只言:此物出自长生库。
那男子愿出高价回购,檀香又言:已于昨日转买。客是何人,不便透露。
闻言,那男子方一脸失望而归。
申画师听闻此事后,即日前往南都城物归原主,只字不提有人寻她一事,更不敢追究她是何人,此钿的由来。
纵使初次见面便知高贵的姐姐是有故事的奇女子,亦不敢探听他人私事。
那女子送走申画师后,临窗而坐,石榴钿静静地躺在木盒之中,宝石闪闪生辉。
她想:毕竟已是多年前的旧事。元外郎不过是五品小官,大抵不会有人认得。何况见过这枝钿的人,并不多。
她如是安慰自己。
愿了断前尘,活在当下。
话说当日孙七子在申画师的大椒小舍用过午膳后,策马归家。她神不守舍,心中想的都是勾副院跟申画师求亲的画面。
和离仅仅半载,又有男子向她求亲。
勾副院虽着申画师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权宜之策。同为爱慕者,又怎会不明白那一双渴望的眼神。
如何是好?!
自己胆小畏惧,不敢与申画师表明心迹,怕那离经叛道,违背伦常的情意吓跑她。
今日一事是上苍对自己的警告。
她若不作为,必重蹈覆辙,眼睁睁地看着她嫁作他人妇,一辈子都不知自己的情意。
她,已错过一回。
要是有第二回 ,必会肝肠寸断。
她不敢想像那画面,至家门前尤不自知。
孙家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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