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不是想着如何与叔父联手,好将他这奸臣、恶人碎尸万段?
“传”
戚云想要佯装无事, 传令下去,命驻守在宫城外的塞北军备战,然而心头一紧,却是没有说出口。
他征战十余载,怎样凶险的伤都受过,独独没有遭过这种罪。便是在数九寒天负伤淌过结冰的暗河,也不如此时阴寒彻骨。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肌肤与骨血被蛰伏的虫豸啃啮,也不及如今之万一。
他不愿相信,那个缩着脑袋说“朕害怕”的小皇帝,望着他时眼中满是欣喜与钦佩的小皇帝,习惯如小兽一般依偎在他怀中的小皇帝,都是假的。
他以为小皇帝孱弱、天真,唯恐他受一丁点委屈。原来对方早就戴上了最严实坚硬的盔甲,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不提防间溃不成军的人,是他。
“再,等等。”戚云颓然坐下,单手覆住了头面,以免暴露了脆弱的情绪。
塞北的将领们嚷道:“这如何等得!”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望将军速下决断!”
“宫城内外俱是我塞北军中人,只消将军一声令下,便可围城。届时宫城内外消息阻绝,将军大可将小皇帝一刀了结了,明日再对外宣布说他暴毙……”
戚云抬起头,深深看了谋士一眼。
谋士浑然无畏地继续道:“若不如此行事,待小皇帝与广陵王通了声气,我等就被动了。”
他话音一落,众将都默契地俯身跪倒,拜道:“请将军决断!!”
戚云眉头一跳,冷漠道:“我说了,再等一等宫中消息。”
“将军还想等甚么消息!”谋士苍白的脸上如同摸了胭脂般腾起一抹醉红,“难不成是忘了血海深仇,忘了我等在塞北是如何苟延残喘,如何死里逃生的吗?!”
谋士说到激动时,竟咳出血来,这是在塞北冻坏肺腑留下的顽疾。不只是他,在座的将领大半身有陈年旧病。他们都曾是朝廷的罪人,或是举族被发配边疆,或是孤身被判流徙千里,他们一同举事,除了为谋荣华富贵,尚有一腔愤懑积郁亟待疏解。
戚云曾与他们一样,如今却隐隐离心了。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戚云跨过裂为两半的几案,短靴踩在碎屑上,嘎吱有声。他走到众将身前,俯视着对方,厉声道,“是要反了不成!”
无人应声。但跪在原地,长久不起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他们的心意
今夜,戚云想反也得反,不想反,也得反!
“也罢。”
戚云长叹一声,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难得动了真心的人,到头来是时刻想着置他于死地的仇敌,以为可以并肩而战的袍泽,也在以情分、时势、性命逼迫他。
他解下腰侧传令的铜牌,垂下眼睫,冷声道:“传我军令”
“报!!!”
传令兵去而复返,这一回来得更急,鞋履踢翻了帐中火盆也浑然不觉。地上还燃着零星炭火,他跪倒道:“禀将军,宫中,宫中变天了!”
“小皇帝命宫中侍卫将桓殷扣在了乾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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