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府中的小宦官卢云中,他一贯聒噪,说话又急又快:“王爷从宫中传出话来,说今晚要在大明宫饮宴。去年宫里事忙人手乱,昭王居然醉后睡在了宫门内,到快天亮了才被人发现,结果大病一场!今年又下了雪,宫中特诏各府都要有人进宫候着,免得诸王到时沉醉,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黄梓瑕下了马,走到檐下拂去身上的雪花:“王爷让我进宫候着?”
“正是呢,你赶紧还是换上之前宦官的衣服……哦对了,前几日刚裁好的狐裘,王爷让你穿上。”他不由分说将衣服塞给她。
黄梓瑕苦笑打发周子秦先回去,等换好衣服披上狐裘,马车已停在门口。卢云中连推带搡地让她上车。
黄梓瑕看看天色,说:“还早呢,晚宴该刚刚开始,我看不到半夜是完结不了的。”
“那也得赶紧去等着,万一王爷要人伺候呢?”
黄梓瑕顶风冒雪,一路向着大明宫而去。幸好永嘉坊离大明宫不远,马车行了不久,便看见了大明宫高大的宫墙。
今日的晚宴果然如皇帝之前所说的,设在栖凤阁,而翔鸾阁那边,则陈设着女乐歌舞。黄梓瑕在望仙门前下了马车,零星的雪已经停了。她庆幸着,在提着红纱宫灯的宦官带领下,过了龙首渠,进昭训门,过东朝堂,沿着漫长的龙尾道,一步步登上高达五丈的栖凤阁。
含元殿宏伟壮丽,坐落于正中。东西衍生而出的栖凤、翔鸾两阁如凤凰垂翼,拱卫朝堂。含元殿与双阙经过重修之后,在通明的灯火之中美轮美奂,如神仙宫阙。
黄梓瑕解了外面狐裘,从偏门进入栖凤阁,望见皇帝之下,设的就是夔王席位。她贴着墙不动声色地行去,殿上所有人都正看着翔鸾阁的歌舞,无人察觉。唯有她在李舒白身后轻轻坐下时,李舒白回头看向她,微微皱了一下眉,轻声问:“不是让你多穿点吗?”
她接过宫女手中的酒壶,跪在旁边替他斟酒,低声说:“穿啦,阁内暖和,刚刚脱掉的。”
他接过酒杯,不动声色地以自己的手背碰了一下她的手背,觉得不是特别冰凉,才点了一下头。
黄梓瑕起身侍立在他身后,和众人一起看着对面歌舞。
对面的翔鸾阁,在零星的雪中,百步之外遥遥相望。灯火通明,殿阁飞拱,歌女的声音在这个距离听来恰到好处,柔曼飘渺。殿内千枝灯烛,照亮了金碧辉煌的壁饰和墙上镶嵌的珍宝。在如同仙宫的楼阙之中,仙乐飘飘之际,翔鸾阁所有门窗已被卸下,百名舞伎在通透的阁内联袂起舞,如长安一夜春风,催得牡丹盛放,灼眼招展,盛世繁花。
黄梓瑕漫不经心地看着,觉得虽然种种架势做足,却没有兰黛编排的霓裳羽衣舞好看。她的目光在大殿内转了一圈,皇帝之下,就是夔王,对面首座是鄂王李润与昭王李汭,他们也正转头看外面。
她的目光落在李润的身上,微微诧异。他与李舒白、李汭一样都穿着紫色锦袍,那颜色在灯下却似乎显得比他人要暗沉一些。但那锦衣颜色,又确乎应该是一样的。
她又将目光落在昭王李汭身上,才发现李汭穿的是素纱中单,而鄂王李润里面是玄色中单,自衣领和袖口微露,衬得那一身紫色就不太鲜明,连同眉心那颗朱砂痣也显得暗淡。
她的目光又落在李舒白身上,见他也是素纱中单,一样的服制,穿在他身上便如初雪映澄霞,满堂冠盖云集,都不如他。
她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微笑,将目光又转向前面的歌舞。雪已经彻底停了,对面的歌舞也已经到了最后,急弦繁管,裙裾飞旋,连阁中所有的灯烛都仿佛被旋舞的气流引动,一朵朵烛芯向着旁边偏去。
击节声中,歌舞停歇。所有教坊舞伎盈盈下拜,灯烛一盏一盏熄灭,余光中只见舞伎、歌女、乐人们依次鱼贯退出,对面只剩下了三两盏宫灯,悬挂在檐下。
栖凤阁内门窗一扇扇闭拢,不一会儿,灯火与熏炉的热气使得里面温暖如春。暖气与酒意让皇亲国戚与朝中大员们兴奋不已,个个举杯向皇帝贺寿,殿内融融泄泄,君臣和乐。
黄梓瑕在李舒白的身后,置身事外地望着面前这些人。虽然没用晚膳,不过下午和周子秦足吃了有三顿茶点,倒是一点都不饿,只等着宴席散场,好及早回去。她的目光扫过阁内众人,发现酒过三巡之后基本都有了醉意,唯有鄂王李润,神思恍惚,在酬酢之余常有发呆,神情颇不对劲。
李舒白也察觉了他的异常,便举杯向他致意。李润看见了,也随手举杯向他还礼,但目光虚浮,那一杯酒喝得甚为艰难。
在一片喧闹声中,黄梓瑕隐隐听见外面传来二刻报时声。李润喝完了手中那一杯酒,站起来缓缓向外走去。
鄂王府的人也过来了,正站在他的身后,赶紧上前要跟着他。他却抬手示意不必跟着,一个人向着门口走去。黄梓瑕料想他该是去更衣,便将目光收回,依然关注着李舒白。
李舒白酒量不错,虽然除了皇帝之外就是他喝得最多,却至今浑若无事。皇帝已经有些醺醉,眼皮都有点耷拉下来,却十分兴奋地朝李舒白招手,示意他过去说话:“四弟,听说七十二浮屠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是,昨日已经全部商议妥当,各州县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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