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安怔忪片刻,不知想了什么,忽然冷笑道:“好。”起身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家餐厅的,推开玻璃门,七月的阳光热烈得刺眼,他抬手遮了遮,茫然地看向眼前错杂的街道,一时不知去向何方。
而餐厅里叶娴仍坐在原位,整了整披肩,伸手自桌下拿出手机放向耳边:“喂?”
☆、2018汉平
向安沿着右面那条道一直走,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他的书店。
他推门走进院子,启开封了好久的门锁。
自从搬了新家,他就很少过来这边了,屋子里跟他两个月前离开时一样,一列列书架安静地立在墙边。穿过弧顶廊道,走到圆台里间。上回放窗台上的两瓶花已经全部枯死,浸在水里的部分还长起了绿毛,他本想过去收拾扔掉,可走出两步又忽然停下。
转身,倒在悬空的藤椅里。
一只脚尖点地,窝在藤椅里眼望着天花板,漫无目的地摇晃。
仿佛外界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这间小小的书屋,只剩下这个小小的圆台,只剩下他小小的藤椅,只剩下自己。
他想起自己一心惦记着这家书店的原因。
想起曲离曾经躺在他腿上,憧憬地向他描绘未来——我的理想也是努力赚钱开间书店,有吊顶水晶灯,有明亮的大落地窗,藤椅装在整齐的书架后,室内装修充满设计感,你就窝在窗前小沙发上看书抠脚,我下了班推门而入,你从层层书色间抬眼望来。
他想起绵延无尽的高岗上,长风飒飒,曲离的手掌向他摊开一枚银戒,跟他说,以后记得用它来换结婚戒指哦。
灯光昏暗的河道边,曲离紧紧把他抱在怀里说,我再也不会让你伤心,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他记得所有曲离承诺的话,他信了他所有的话。
可是,不止这些。
他的记忆里还有曲离冷笑着离开的背影,还有曲离说“你别担心,这不是婚戒”时,他自己心底下失落的声音。
一些很小的点滴都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包括在他问及自己去向时,曲离选择掩饰地带过话题,包括前一晚他们才有过的那通电话,如今看来也全都别有意味。
其实,一切早有预兆吧?
果真如叶娴所说,这段感情里,只有他自己沉溺了,糊涂了,浑浑噩噩一梦到现今?
真是可笑!他居然还妄图收到惊喜,还期待将来和曲离一起去看遍大好河山。他居然,还在想也许能跟他余生相互陪伴。
他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未接电话,失望地熄屏。
一瞬间觉得好累,整个身心都像陷在泥潭里挣扎不出。
像在走着一条漫长又黑暗的路,怎么怎么,也望不到尽头。
他无力地躺倒,抬起手来捂住眼睛。
人来到世界上,最先学会的是哭。这个行为不需要教导,也无法控制。
又想起最初,他第一次注意到曲离,是在高二。
距离现在有多久了?很久很久,大概,久到连他都以为自己忘了吧?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他藏在桌下看,忽然觉察到有人从身后欺上来,一抬头,却只是曲离经过,衣角恰好擦过他的桌沿,一支笔应声而落。
曲离侧头瞥了一眼,弯腰捡起笔递给他,笑道:“说谢谢。”
他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说:“不用谢。”
曲离便又笑了。
那天天气一如往常的好,教室里被阳光照得明亮,曲离顶着一头泡面卷,黑亮黑亮的皮肤,站在面前冲他咧嘴笑得灿烂。
那一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人怎么……这么难看?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曲离的,可似乎从那次起,这个人的身影就没再离开他的视线过。
以至于后来曲离第一次向他表白,他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慌张失措地逃开。而那些慌乱里,只有他自己知道,有着怎样难以言说的喜悦和纠结。
时间仿佛又回到那天,他们在那个薄暮下的房间,曲离跌坐床沿,从黯淡的灯光里向他望来,痛苦地问:“你觉得我是有病?向安,我喜欢你,你觉得我是有病吗?”
他那时,多想、多想,一下子上前抱住他啊!
他曾经深深地相信着曲离爱他,相信到即使要他用一切去换也毫不犹豫,可是现在,他只想问自己,像曲离当初那样问——
向安,你喜欢他这么多年,是有病吗?
突然哭出声来。
凌晨四点,向安赶到宁夏,他手机落在书店,找遍了剧组帐篷,挨家问去才见到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江晓筝。
那一刻,像是终于找到了依托,扑过去紧紧抱住她。
“怎么办啊?——”
三十来岁的大男人,像小孩一样嚎啕大哭。
“小聍!你救救我!我好难过好难过……”
江晓筝一愣,拍拍他的背哄道:“没事没事哦,怎么啦?跟姐姐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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