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下正是暗河流经之处。
钟明烛觉得方才的攻击尚不至于让那头巨兽毙命,她又不想继续纠缠。
那巨兽是什么,冰牢能困住它多久,攻击有没有效,她一点都不在乎,她只想寻个无人打扰的僻静处,和长离好好谈谈。
两人落一处浅滩上,附近灵力异常充裕,落地后,钟明烛手一挥,头顶的裂缝便合上了,她这才扭头看向长离:“离儿,你没事吧?”
说话时,她一只手仍牢牢抓着长离的胳膊。
这却是为了提防长离突然发难。
时隔多年,她仍记得当初长离眼中的痛,记得她的恨、她的不甘。
她谋划多年,如今终于得以如愿以偿引得天一宗重出山门,她不想在一开始就让冲动破坏这场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会面。
这时,那抹漆黑中似有疑惑一闪而过,只是很快就陷于平静。
钟明烛不禁再一次感受到了反常。
她抓着的是长离,虽然剑法与以往有所不同,可的确就是长离。
不会有错。
无论是眉眼的轮廓,还是冷月似的清冷气息,亦或是眉心那一点朱砂,都和她记忆中的长离分毫无异。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长离见了她后会如此冷静。她以为长离会对她拔剑相向,会质问会呵斥,甚至有可能如当初一样无法抑制体内的剑气被其反噬。
可什么都没有,等待着她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安静。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可同样也没有欣喜,连一丝波动都没有,比朔原上凝固数万年的坚冰还要平静。
顶多只是在被她擒住时,稍显疑惑。随后便稍稍用劲,试图挣脱她的钳制。
钟明烛蓦地想到了她们初识时,长离看起来就和那时候一样,是空无一物的白,没有沾染任何世俗的色彩,而她只是个素不相识的路人。
“离儿?”钟明烛以为长离不愿与她相认,不禁大声了一些,嗓音中多了几分焦急,“你还在怪我吗?我不想开脱,你要生气要朝我泄愤都可以,但在此之前,可不可以先听我解释?”
手中挣扎的力道一轻,而后,她听到无数次在脑海中浮现、熟悉到几乎刻入血骨之中的嗓音。
“怪你?解释?”长离终于开口,嗓音中却透露出淡淡的疑惑,“我们认识吗?”
清冷而疏离,就算是在询问,语气也没有特别明显的起伏。
——我们认识吗?
钟明烛只觉脑内似有一根弦断了。
“什、什——”接踵而至的是盘成乱麻的思绪,令她甚至一瞬丧失了说话能力。
手上的力道一泄,长离当即挣脱开,退至十几丈外,先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转头打量起周围的情形来。
稍缓过神,钟明烛第一反应是长离恨极了她所以故作不识,她甚至期待着事实就是如此。
可这不可能——
长离不会说谎,哪怕只是避重就轻的掩饰,也拙劣到叫人能一眼看穿。
而今她问完那句话后便再也没有看向钟明烛,也没有过问对方为何要将她带到这里来,只默不作声察看这片藏在冰下的幽谷,仿佛这里没有其他人一样。
这的确是长离会做的,若是突然被陌生人擒住,她只会淡淡问一句,待挣脱后,就再不会过多追究,于她来说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如果之后没有别的变故,她甚至不会去问对方的身份。
“你忘了我……”钟明烛愈发清晰地看到眼前的现实,她似徒然间被抽空了力气,身子晃了晃,一脚踏入了水中,寒意自足尖迅速席卷自全身每个角落。
心里某一处顿时空了,她等了那么多年,一直在寻找机会,想要再见长离一面,想要告诉她那些来不及诉说的心事。
为了让长离不会错过,她始终维持着原本的面貌,为此不惜一改张扬跋扈的性子,终日见不得光似的隐藏在暗处,那些她曾流连忘返的热闹之地,三百多年来无一次涉足。
无数次,她都在后悔自己的轻率,不是因为背负的骂名,而是因为那时候没有将长离一起带走。
——她以为将长离留在天一宗是安全的,以为她们很快就有机会再见面,以为待长离稍冷静些后就能心平气和谈一谈。
她知道会为当年的欺瞒和大意付出代价,可裁决真正来临时,她才知道代价会如此大。
三百五十一年能改变很多事,她想过,长离可能不会原谅她的欺瞒,就算再见也是正邪殊途、不共戴天。也有可能,感情早已在漫长的时间中变淡,长离会放下对她的恨,可同样会放下不经事造就的情,两人从此形同陌路。
她甚至不太敢确定,过了那么多年后,自己是否依然保有当初的热情。她城府极深,一向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可却很少执着。对于感情,更是如此,她相信聚散皆是缘,不必强求。
一旦觉得感情淡了,她就会毫不留情地抽身而去,当年被墨沉香背叛,她虽然消沉过一阵子,可随着时间过去,便也不觉得有什么心意难平。若说还有什么惦记的,也只有“背叛”一事罢了,毕竟她本就不是宽宏大量的人,提及太上七玄宫时自是免不了尖酸嘲讽。
寻找长离时,她不止一次想:也许只不过是执念罢了。可就算抱有这样的疑问,她也没有放弃。她如何会容忍自己有丝毫含糊不清——不管怎样,至少要弄个清楚明白。
那么多的不确信,在见面一霎那全部烟消云散,只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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