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万山看出他眼底的警惕,心里有些难受,“别怕,”他出声安慰道,“累了吧,”他看到方卿刚才歇脚了,“俺架着你。”说着就蹲下去。
方卿惊得往后退了两步,却被乔万山反手抓住裤脚,“别怕,上来。”
他看了看四周,左右身后都没人,人都在他们前头看电影呢,没人转过来。
方卿犹豫了一下,抬起了一条腿,乔万山在前头一手握着他脚踝,直到人爬上来,两手扶着方卿大腿,稳稳地把人架起来。
前头有几个小孩子也是被大人这样架着的。
可方卿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他扶着乔万山的头,坐在乔万山的脖子上,视野开阔,整大片幕布都收在眼底,最前头有人脱下鞋放在脚底坐着,有人坐在自己带着的小板凳上,
他有点紧张,屏着呼吸,生怕前头有人转头看到两人这样。
偏偏这时候乔万山还叫他:方儿?”
他吓了一跳,整个上身弯下去,肚子碰上乔万山后脑勺,两手去捂桥万山的嘴。
热热的呼吸打到他手上,他忽地又想起那个夜晚来,也是这样的气息,包围着他,令他害怕,他把手拿开来,乔万山微微扭着头,脸碰上他的大腿内侧,春天衣服少,触感也清清楚楚,方卿两条细腿绷得紧紧的,不敢乱动。
乔万山手里感觉到他的变化,又想到即将的分别,有些难受,他艰难地张了张嘴,还是告诉了方卿:“赶明儿俺就走了。”
方卿心里一惊,下意识就问:“去哪儿?”
“有人来招挖矿的,俺报名了。”
方卿有些急了,也不顾人家能不能听到声音注意到这边,头又低下去一些,“我怎么不知道?”
他自个儿躲着乔万山是一回事,人真要走了,见不着了,心里边不知怎的有点难受。
“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一折就要断,人家不收你这样的,再说,你这不还得教书么?”乔万山以为方卿也想去。
“不是……”方卿心里不是滋味,“你咋不早告诉我……”
乔万山抓住话头了,轻笑一声,热气透过薄薄的单裤打到方卿腿上,他拿脸蹭了蹭方卿的腿,扭头瞅了一眼头顶的人:“咋?你舍不得?”
天已经黑了,只剩幕布上反着一些黑白的光,照到人脸上,把方卿的脸也照得变幻莫测。
这话问的,就像……
正好这时候电影里头那个指导员问:“那你内心怎么想的?”
穿着军装的新四军副班长长得浓眉大眼,有点不好意思:“……我承认,我挺喜欢她。”
然后指导员可能批评他了,隔得远,方卿听不大请,只听那个小班长激动地说:“指导员,怎么是乱七八糟!我又不是想,我是真心诚意的!正式的!”
方卿一阵脸热,没说话,把头往下低,可再低头就是乔万山的头,两个脑袋就这样蹭在了一起,头发一软一硬。
半晌,他憋出一句:“不正经……”
明明不是什么好听话,乔万山却是听出了几分不对劲儿,他又把这话放在嘴里嚼嚼,终于明白了什么,心里一阵狂喜。
他两手捏了捏方卿大腿,又从大腿滑到下头小腿,他把方卿往上颠了一下,头扭着,又问一遍:“舍不得?”这次是真的调侃了。
可头顶的人再不愿理他了,盯着前头的电影,好像很看得入神,只是电影画面是白的时候,白光照过来,能微微看出脸上的红晕。
乔万山不逗他了,他怕把人逗恼了,安安静静和方卿一起看电影。
小副班长和二妹子的爱情,后头不知怎样了,因为电影还没看完,乔万山就把人驾着往家里走,不然等会儿散场,人太多,他又不想把人放下来,他太久没跟方卿这么近了,一放下来,指不定又跑了。
离开那一大片人,朗月清风,脚底是硬邦邦的黄土地,脖子上是心上人,乔万山心里又热乎了,他突然有点后悔报名去挖矿,好不容易和方卿之间有点起色,他舍不得。
“方儿,明儿一早俺就走。”他又提起这事,刚拿这事尝了点甜头,他得好好品品。
“咋突然要去?”方卿不知道他这些小心思。
“不突然,”路上有些长得茂盛的野草,根特别大,踩上去硌脚,“半月前就报名了,没机会跟你说。”
他这话说的,让方卿心里头无端地生出几分愧疚,正是因为自己躲着人,才叫他这么大事儿没法说。方卿想起上次喜宴上,乔万山好像要说些什么,自己却一溜烟跑了,没准正是错过了这事,他在心里头自责起来。
“家里还是得存点钱,”架了这么久,任乔万山再有劲儿,也有点累了,他喘了两口气, “家里太空,心里没底儿,有些事,光有劲儿,没用,” 感觉方卿要下去,不由拽紧了手里纤直的小腿,把人又往上顶了顶。
他也是个当家人了,活了二十几年,送走老娘,家里边添了新人,他是个男人,得挑大梁,不能啥也没有,遇上事儿,两手空空,那不成。
这话说得方卿心里难受。人这一辈子,谁不盼着过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可到底什么是好日子?他不知道,想来大抵是能疼人,能被人疼,吃喝不愁,无忧无虑,欢度好时光。
他抱着乔万山的头,手伸到前头,扶到乔万山的下巴,这人肯定有段时间没刮胡子了,短短的胡茬扎手。
“东西收了吗?”方卿问。
“收了,不多,就两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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