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那老头身边的时候,“早点送回来。”
“诶知道了。”
到家洗干净了上了药,这才歇下来。
家里的炕躺着自然比牛棚舒服,疲累了一天,方卿很快就睡着了,也没注意到家里的血腥味儿,只剩乔万山关了灯还闭不上眼。
这夜里真是竟静,好像和白天的喧闹从来没有来过似的。
身旁人的呼吸缓缓打到胸口,他心里直发堵,总算把人又带回来了,不知这样偷偷摸摸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往后方卿总算是好过了点,乔万山成天两头跑,夜深了把人带回来,天还没亮就把人背回去。
白日里全是如雷贯耳的讨伐,只有夜里才是难得的温存。
只是这种日子也没过多久。
入秋的时候队长也被打倒了,有人举报他收贿赂,马上就有大批人去揪他。
清水村又新立了一个队长,姓杨,二十来岁,干劲十足,软硬不吃,谁给他偷偷送东西,他不但不受,还要翻脸给人也抓起来斗一斗。
方卿在家里住了没两个月又回到那处小棚子。
这羊是白杀,烟也是白送了。
第四十章
先批大,后斗小,大涉政治,小及私情。
方家这个老地主倒了,接着便要整顿风气。
打头就先拿木匠和小厨两个开刀。
先不论两个男人,成天腻歪在一块,就说白日宣 y- in ,哪个正经人家像他俩这样?
被拖出门的时候,陈小厨死死地扒着门框,细手腕上条条青筋显现出来。
“一群狗娘养的,老子自己家过日子,凭什么要斗我?”他脸涨得通红,“你们爹娘不做那事,你们一个个都是狗生出来的?给我放开!”
有人来扒他的手,他一口咬上去,在人胳膊上留下两排血牙印。
双拳还难敌四手,他这瘦条条的身板,哪经得住好几个人生拉硬拽?到底撑不住,被拖着走。
他这性子,最是受罪,一路上被人按着不知吃了多少拳头,嘴里还是不休。
旁边郝行江见他吃亏,就要挣开钳制,可一条木棍打到他那条瘸腿上,半边身子就动不了了。
这样的罪,有头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那面墙上又新贴了一张纸,说是徐家那个傻子是同性恋,跟知青李书华有一腿。
彼时李书华正在一件事烦心。
原来是王寡妇的女儿王翠云怀了孕,非说是他的孩子,哭得梨花带雨,说得有鼻子有眼,什么就在晒场边的老树底下两人共度云雨之欢。
苍天可鉴,他李书华这辈子只碰过徐六一个人,连王翠云的手都没牵过,要不是这个事,他连王翠云的真面貌都不清楚长什么样子,那还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留下的种呢。
要他当这冤家,他可不干。
秦朗慌慌忙忙敲响门的时候,他还以为是王寡妇叫的说媒的人来了,坐在屋里又烦又气地朝门外喊:“我李书华说没干过的事情就是没干,你们休想让我当那个冤大头!”
秦朗在外头急了:“书华,是我,快开门,出大事了!”
他这才忙去把门开了,秦朗一进来就把门给关得严严实实的,压低声音道:“看到那个大字报了么?”
李书华不明白:“什么大字报?烦着呢,没空听你说那些八卦。”
“什么八卦!你自己的事情!我早就说你别跟徐家那小子走太近,你不听,这下出事了吧!人家那纸上写的明白着呢,说你和那傻子都是同性恋,败坏清水村的民风呢!”
李书华脑子“嗡”地一声,一瞬间觉得自己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到大街上。
藏不住了藏不住了,他不知所措地想,怎么被发现的?平时两人从不出屋,出去也都是夜里那一小会儿,怎么就有人知道了?
灾祸一来,这些缘由哪里有功夫去细细追究?
他两手抱住自己的头蹲在地上,脑子里乱糟糟的。
秦朗蹲在他旁边道:“书华,咱们跟这些土著不一样,他们到底还是土生土长的,咱们离家这么远,要是折在这儿可就完了,昨天我看到有人被拖出去批斗,那么多人看着,让他说自己是败类,多丢人啊,千夫所指的,”他苦心劝着,“书华,你听我说,咱们以后还是要回上海的,他们估计不久就要来了,问你什么,你可千万别承认!”
李书华抬起头,把秦朗的衣领揪得发皱,一双眼睛已经满是通红:“那我……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他们都逼我!都逼我!”
“别急,书华,你别急,”秦朗安抚道,“要是他们问起你,你就说是那傻子勾引你的,你全给推他头上去!”
“他们要是不信呢?他们要是不信怎么办?!”李书华想起那群疯了一样的人,青天白日的背上冷汗直冒。
从前他和徐六躲在徐家小屋里的时候,总想着,要是被人发现,索性就认下来,从此以后带着徐六,就他俩人,像小厨和那个瘸腿的木匠一样,过神仙般的逍遥日子。
可现在大白于天下了,他却有些怯了。
“王家寡妇的女儿不是说怀了你的孩子了吗?你给认下来。”
李书华想也不想地反驳道:“你要我吃这哑巴亏?”
秦朗道:“我当然知道不是你的,可是你承认了那王翠云,不就证明你不是同性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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