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旻喝了口酒,辛辣灌喉,“不至于,我心里有数。”
“劳烦您照照镜子,您这幅形容活像在宜春楼睡了三天三夜出来的。”曲昀补充道:“当然这个睡并不是平常那个睡。”
喻旻:“……”
可能真是有点疲累,酒意还未上头困意倒先来了。不过几杯的功夫就趴在桌上人事不省。
曲昀r_ou_痛道:“上好的安神散兑上好的葡萄红酒,我自己都舍不得喝。”一边吩咐伙计:“把他弄到房里去,这坛酒别忘了记他账上。”
次日喻旻在几声犬吠中睁眼,房间窗户关得严实,向阳的那扇窗还特意用遮光布蒙上了,看不清外头的天光。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饱,喻旻看着那块遮光布暗自发笑,心里承下曲昀这情。
出了房门才知道此时已经日上中天,曲昀正在准备午膳。
左右已经晃荡了一上午,喻旻吃过午饭便没有回京北营,直接回府了。
算来有半个月没有正经陪过景桓了,喻旻换好衣服便直奔父母的院里。被下人告知夫人带孩子去看戏了,老爷在内院里不知道鼓捣什么东西。
喻旻径直又去内院。
院里的空地上摆着木架,架子上挂了一套黑色铠甲,喻安正拿着抹布在擦拭。喻旻一眼便认出是喻安的铠甲。
喻安神情专注,没有注意喻旻走近。一旁洒扫的丫鬟向他行礼喻安才发觉。儿子最近不着家,喻安懒得问他在干什么。但知子莫若父,他隐隐也能猜到。
喻旻在旁边给他拧抹布。
这副甲一直挂在侧厅里,房间常年见不到太阳。有些地方积了灰,还有的地方缝线松断,角落处还能看见蛛网的痕迹。喻安小心地一寸寸擦,然后再用干的棉布擦干水,无论动作还是神情都显出对铠甲的珍视。
喻旻则一直在看铠甲。
喻安仰着下巴道:“瞧见没,可比你们那轻甲威风多了吧。”
轻甲主要是方便区分文武官员,都是皮革制造,原料一般是动物硬皮,属于武官日常穿着。
而这种重甲是战场防护装具,一般只在战场上穿,原料主要是轻质金属加少许硬皮,无论是外观质感还是实用性都比轻甲要威武许多。
喻旻还没有重甲。
他忽然想到入京北营的第一天,父亲站在演武场看他的眼神。有些艳羡的眼神,他从前以为是因为他穿上武将的朝服,可今天恍然觉得父亲是因为他身后的军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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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旻要上战场啦,小卫卫见到媳妇儿了!
第21章 隐情
“爹,您当年为什么回来呢?”他们父子俩骨子里很像,父亲明明是不想回来的,他不认为父亲是那种容易妥协的人。
可当年的父亲似乎很容易就回来了。他总觉得喻家清退的背后有别的原因,且是最重要的原因。
喻安身形顿了一瞬,继续在水里涤抹布,语气却轻松:“咱们家以武立身,后来又出了几个大儒,有将有相,风光得很。”他似是喟叹:“可自古太平总是将军定,哪有将军见太平呐。我爹,也就是你祖父当年想着该给喻家留条退路,便生了退隐的念头。”
当年喻安手握赤羽骁骑营,是赤羽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喻家想要交权,要表诚心只能从他开始。
“这只是好听的说法罢了。选这条路其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喻安接着道:“当年的世家大族与现在是完全不同的光景,在军在政的权力都极大。结党营私屡见不鲜,朝中大臣不得不纷纷站队,最后酿成朝臣党争。有一年成南郡闹瘟疫,朝中意见不一,耽误了灾情,全郡十余万口存活不过数千。”
这是一段被抹掉的历史,如今说出来更觉沉重,“其实本没什么可争的,站队不同的人总是要相互攻讦,你说这样好,我偏说那样才好,嘴上的仗非要打赢才算完。”
喻旻有些难以想象,十几万人不得救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朝臣打嘴仗。
“整个朝廷乌烟瘴气。先帝继位不久收拾不来。你祖父因为成南郡的灾情一直自责,心里也生了厌恶,一直没走出来。事情了了之后便向先帝进言在朝中规束大族。大族不退出来,朝堂难有宁日。”
既然是喻家提的,便由喻家起头退出,堵住其余大家的口舌。
“喻家起头,其他家族也就渐渐退了。”往事重提,已经不再不甘不忿,更多是欷歔,“你祖父在世时总说喻家百年家训,不过“为民”二字。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的。”百年基业说放下就放下,心底也是有过不甘的。
戎马征战也好,为将为相也好,清退无为也罢,都是为天下万民而已。
喻旻晃神的功夫铠甲已经擦完了,又重新上了松油,阳光一照格外亮眼。
“我帮您搬进去。”喻安点头应了,便去盆里净手。喻旻弯腰搬木架的时候他看到有一叠灰白寸布从他身上滑下来。
喻安微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捡起揣到袖里。
喻旻正在翻找那幅画了一半的行军图,始终记不起来放在哪里了。
思索片刻觉得应该是落家里了,正想要回去取,在门口遇到同样急吼吼的韩子闻。
“出来得正好,即刻随我入宫。”韩子闻拽上他便走。
两人来不及坐车,直接骑马。先去了御书房,宫人说陛下在园子里作画,两人又折去御花园。
喻旻第一反应是东原局势有变,果然不出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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