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章七之二】倒数──秦王魏仁帝
宫殿内昏暗一片,仅有的浅浅吐息声还给殿外细碎响起的跫音压过,愣是显得当中半点生气也无。
秦国御书房也不知打哪日起,只消秦王一人在内,便是无人敢轻易出声打破的静谧。
烛火跳跃,明灭着浅黄光线,让秦王的脸庞时刻闪烁在光暗之间,落在他眼底本就不明显的厌烦,便越是显得若有似无,难以看清。
「来人。」浅抬眼帘,端坐龙案前,秦王也不管身边没人伺候,对着空气就是一句:「把王启叫来。」
无人回应,秦王却也不着急,只是用指腹反覆摩娑着案面上的奏摺,静待耳畔清晰传入殿外急促远去的脚步声,才又垂下眼。
没敢让帝王等候,不多时,原本紧阖的殿门就给推开,刺目阳光顿时洒入,早习惯昏暗的帝王却依旧一动不动,神色冷凝在最无情无绪的那刻。
见多了秦王风吹不动的冷漠表情,王启弓起身子,特别窝囊的陪着笑走到阶梯前,还没来得及下跪,就是一本奏摺直直往他脸上扔来。
努力让自己不闪不避,王启僵住身子,直到真正确认疼痛感袭来,才慌张下跪,「陛下,臣何罪之有?」
王启的失措语气,让秦王终于捨得正眼看他一眼,薄唇微动,轻揉出低哑的嗓音:「告诉朕,大皇子何在?魏国荣王又何在?」
知道帝王这是算起旧帐,王启连头都不敢抬起,只能死死缩起身子,颤声说道:「臣该死。」
当时梁国寻求合作,找上最是势微的秦国,除却看轻秦国,不怕弱小的合作对象窝里反外,便是因着对秦国新任帝王的手段还算看的上眼。
放眼天下,即便是最自负的梁国帝王,都无法确认自己能同秦国帝君那般,由一个不起眼的驸马,一步步爬上帝王之位。
又何况秦王性子极狠,为了让梁国信任两国间的合作,派出的代表竟是国内声势最高,他自幼亲手栽培的大皇子秦廷靖。
就是这趟需要秦廷靖亲自走一趟魏国,秦王也丝毫不畏惧儿子会让人发现,神不知鬼不觉的夺了性命,应了梁国的要求。
只是,唯有亲近于他的人才明白,这所谓讨好梁国的手段,不过是秦王心冷至极的表现。
身为陪着秦王一路上位的心腹之人,王启最是明了秦王如何厌恶大皇子,更甚至是恨不得这人再也无法出现在自己面前。
在他初认识秦王时,对方还面部受损未癒,就是开口说话都是难事。
他不明白对方曾遭过怎样大罪,才有那样惨烈下场。但在治疗的过程中,他却是对秦王佩服万分。
即便遭受如此境遇,对方仍是脾性极好。宽厚仁善,光风霁月,王启脑中曾浮现过无数讚美词,都能一一与秦王相衬上。
可但也不知为了什幺原因,打从一日秦王去寻大皇子,却跌跌撞撞从他的宫殿离去后,便什幺都不再相同。
秦王性格大变,早先的温文儒雅一点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暴虐冷厉的阴沉漠然。
从前与秦国公主琴瑟和鸣的情深不再,不过短短时日,相濡以沫的夫妻即成了冷脸相对的陌路人,任凭秦后如何挽回,也不过换来秦王的冷眼漠视。
尤其因着秦王的干係,突遇冷待的秦后也不知哪里没想通,是转而恨起秦王大变前最后所见的大皇子,只认为一切皆因他而起。
短短时日间,给视为下任皇帝的秦廷靖,即成了爹不疼娘不爱,只有让秦王当作棋子的待遇。
王启身为局外人,对皇家事自是无从多加置喙,但凭他心头怎样评价,对上皇帝终归只有服从二字。
可束手旁观是一回事,他实是万分疑惑,秦王对往日重用的大皇子突如其来的排斥是从何而来,更是不解,打从那天后秦王对魏国荣王的深层怨恨是为了什幺。
这趟魏国之旅,在秦王最初的预测中,不外乎是依着两国协定,由秦廷靖领队,能成功抹去蓝家主与高莲华的存在。
至于秦廷靖,即便是準备如何周全,高莲华同蓝桑凡手段何等高明,定会让他脱了层皮,又或者是付出更大的代价才有机会回到秦国。
而自己只需静候秦廷靖狼狈回国,仍需疗伤自顾不暇时出手,自有法子藉机行事,夺了他的名望,让他与皇位从此无缘。
又怎料他如何盘算,蓝桑凡是死了,高莲华却不过是在鬼门关前走一回,秦廷靖还仅仅受了小伤,眼下正趋车缓行往秦国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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