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一之五】风花雪月──夜长梦多(上)
高莲华这般挑衅话语,在蓝琼鸾对于秦国人的印象中,若是让他们那些个较位高权重之人听见,哪里还不得搬出一箩筐的经文典故,直训的人头昏眼花方才作罢。
可是不想,画仙却只是瞠大着眼,几是在瞬间便歛回所有惊愕,转而昂首大笑。
震颤着身子,画仙笑得一点形象也无,肩膀一耸一耸,连喘气也仅是捡着空隙,这陡转的情绪,是全然破开画仙起先所表露出的淡然閑静。
「在下十分荣幸曾于荣王大婚之际,远望过荣王真容……且说魏国荣王果然是特立独行之辈,居然屈尊降贵到我这一介江湖画仙处……况且,眼瞧王爷这架势,显然不是什幺真来找我泡茶论画吧?」
说着话,蓝琼鸾能清晰感受到,画仙对向她本是温和的视线,竟是已然混上一抹省视意味。
高莲华笑瞇了眼,墨黑深幽的眼瞳一瞬不眨的注视着画仙,恰若欲将他面前那层薄薄的面纱给撕裂,彻底剖开画仙的所有心思,「画仙曾言,倘若有人能令你于画技一事上甘拜下风,便会答应他一件事,是也不是?」
歛回刮动在蓝琼鸾身上,那逐渐转为嘲讽的视线,画仙再逢上高莲华的目光,已非起先的轻视,而是辗转带上气愤之情,深深浅浅的翻腾在眼瞳深处。
事到而今,再是装蒜也无意义。
一国王爷竟是无缘无故寻上一江湖画仙,还是在此刻这般敏感当头,说是恰巧,又有谁会相信?
宫廷中人总是有旁人难以理解的情报来源,若要说魏国荣王最终是查到他身上,画仙也是一点都不惊讶。
水落石出这事,于这眼线密布的时代,终只是早晚差异罢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高莲华竟是在知晓他的企图下,还敢带着蓝琼鸾出现在他面前。
──这岂不是活生生地当着他的面,说他是如何斗不过高莲华,才会在两国联手下,还是折不掉这位蓝家少主的性命?
脸给打的热烫烫的,画仙却仅是淡然一笑,那浅薄的情绪波动,甚至是连云烟似纤薄的纱帘都没给透过。
「确有此事……怎幺?岂不会是荣王对我这江湖人士的誓言有兴趣?真要论起本事,若是连荣王殿下都行不成之事,我又该如何达成?」画仙一番话说的似真似假,修长的手指轻轻摩娑着身前的杯盏边缘。
那一抽一挺的指节带着莫名的节奏,搔刮的不仅然为杯缘浮起的深浅雕痕,更是惊起屋内本是闲适的氛围,逐渐波澜起刺骨寒意。
「做不到?」
话音棉里带刺,高莲华轻巧吐露的话语,挟着的却是股忽视不得的刺探之意,「先生本事大的很……若是搁在先生的故乡秦国,怕是先生能做的事,比起爷是只多不少罢?」
画仙捧盏的手掌几是在瞬间震颤,摇曳了裏头热烫的茶水掀起翻腾,便溅落到画仙素白的指尖,替其渲染上一抹胭脂酡红,「王爷可是哪里误会?我不过一介寻常江湖人,哪里有这通天本事,抵得上王爷势强。」
「真是如此?」上前几步,高莲华凑近画仙,微垂下的眼帘依旧掩不去,他眼底刺人的锋利,「素闻秦国以诗书传国,最是注重培养皇子的文学造诣,而其中更是以新帝秦怀棣膝下嫡长子最是出名。」
「可近几年,秦国新帝却是拐了个性子,不仅然是对那嫡长子百般刁蛮,更是隐隐有些打压文人的企图,若非那嫡长子早年立功无数,眼下失去帝王恩宠,附带着让其母后厌弃的他,又怎幺能好生占着嫡长子的名头,而不出事……」
「荣王到我这好生分析我国情势,又是前言不接后句,答非所问,倒底是什幺意思?」停下手中拨弄茶具的动作,画仙挺起头,温雅的嗓音瞬间覆上一抹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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