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与君共偕首,魂梦不堪怨幽。惊醒夜半凉初透,人影瘦。但愿终能与君长相守,不应终日凝眸。凝眸处相思不休,却渐秋。”她执笔行书,却是无言抬头,窗外新月如钩。
花袭月和叶袭人折腾得累了,第二天中午方才睡醒起来。唐拾月念了花袭月一路随行奔波便也不多管她,反正园子里向来不缺下人,只不过换个人伺候一天罢了。
刚过了晌午的时辰,叶袭人便走了进来,禀报道:“主子,卫安卫老板来了!”
“他?”唐拾月修眉轻拧,良久方才开口道:“去西院吧!”
叶袭人听完点了点头,这东院唐拾月是向来不轻易让人进来的,便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师哥卫安也破不得她的这个例,但凡唐拾月会客不在南院便在西院,只是南院清静向来会的是雅客,而这西院里住的除了打杂的下人,新入园的戏子,还有便是那些迟迟无法过了汪家园子考核最终却还是被留下的“伶人”。
对于卫安这样道貌岸然的人,安排在西院见却也最合适不过。
叶袭人遵了唐拾月的命领着卫安到西院的主屋,屋外咿咿呀呀的唱段声此起彼伏,似乎都在比个嗓门亮堂,但是就算如此,也能在隐隐之间听得几句靡靡笑语,有些见识的人一听便知道这角落的几间屋子里是怎样的歌舞升平,人生快意。
唐拾月是向来不爱来这西院里的,但是这西院却又不得不这么设置,她的汪家园子开来从来不养吃白饭的人,她是个女子,戏唱得再好要想在这生意场上混得风生水起也还是得走些偏门,尽管这从来并非她所愿,而且她也从来不强人所难。
“师妹别来无恙!”中气十足的声音将走神的唐拾月给唤了回来,她抬眼看向对面英俊的男子,一身牙色的织锦长袍,质地上佳,腰间一条祥云宽边腰带,挂着翡翠流苏坠,只是腹间微微有些凸起,把这一身衣衫弄出了些许皱褶,生生坏了这一身上佳的装扮。
“师兄,近日不见别来无恙!”唐拾月朝他微微福身施了个礼却是语气淡漠道。
“多谢师妹挂心。”卫安一只手搭在乌木七屏卷书式扶手椅的扶手上,另一只手中两只铁球不停转动着。萧瑟的秋风从屋外刮了进来,唐拾月朝叶袭人看了一眼,叶袭人便低头走了出去,不多时便抱了个暖炉进来搁在唐拾月脚边。
“上次说的事,不知师妹考虑得如何了?”沉默了片刻,卫安终是开口笑问道。
唐拾月素净白皙的手轻轻端起了摆在桌上的茶杯,纤长的两指缓慢优雅地捏起杯上薄胎青釉的瓷杯盖举到唇边,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的,堪堪遮住线条优美弧度精致的下巴。却是未有饮茶之意。
卫安地眼神开始变得有些焦急起来,手上的铁球也转得更快了几分。
唐拾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借着茶盏隐了过去,一双杏目一闭一睁之间已然染上了三分笑意,眼神里万众风情却是全然窥探不出一分心思。
她搁下茶盏,偏头,笑眸懒懒地眯起,却是缓慢悠然地开口道:“这出戏,我唱。”
卫安一听神色一亮,眉开眼笑,大喜。
“不过……”糯糯细语,不大不小的声音酥酥柔柔地飘到人的耳朵里:“这搭戏之人须得我亲自挑选!”
卫安听完一愣,但随即又想了一下,这京城之中敢与唐拾月搭戏的人,除了自己再无其他,唐拾月要亲自挑人怎么找也都能有自己份儿。故而他也毫不担心,只道:“只要师妹肯唱这出戏,怎样都行。”
要知道这出戏可以端王爷亲自点选的,若是唱好了,自己再就势奉承一把准能成了王爷跟前的红人,往后自己在这京城地界儿上也能更有几分面子。
“师妹,这戏散了场之后这王府的宴席……”卫安抬头又用余光打量了一番唐拾月,几月不见自己这师妹长得更加倾城了。
唐拾月未等她说完,便屈起食指轻轻敲了敲桃木的桌面,偏头朝叶袭人轻声问道:“这个月的戏班子考核可该开始了?”
叶袭人点头,恭恭敬敬地回道:“半个月前便开始准备了,这次出门带回的新人都可以小试了。”
唐拾月满意地眯了眯眼,转头对对面的男子问道:“师兄可要一起去听听?”
听起来分明是邀约的话语,但语气里却处处透着逐客的意味。卫安向来是不过问汪家园子的事儿的,毕竟是唐拾月的私产,不像玉声楼是师傅留给自己和唐拾月的,在玉声楼里他卫安是卫老板,但是在这汪家园子唐拾月才是真正的主。他尴尬起身,躬身告辞,叶袭人差人来送了她出去,下人也陆陆续续进来收拾茶盏。
唐拾月姿态慵懒地站起身,指间有意无意地在桌上那个茶杯的杯口摩挲着,一双美眸来回扫视了一番,秀眉轻蹙:“全都扔了!”
她羊脂玉般光滑白皙的脸被脚边的暖炉熏出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唇上的胭脂散发出有人的花香,她转了个身,目光停在卫安方才坐过的那张乌木七屏卷书式扶手椅上,停滞了片刻,贝齿里却又似是不经意的吐出一句话:“这个,一并扔了!”
叶袭人点了点头,退下身去安排了。
唐拾月说完她迈着妖娆的步子便出了西院的屋宅,当然她是没有闲心去看那些新入园的戏子们考核的,这些事儿有的是人去安排,还轮不到她去费心。她端着步子慢慢悠悠地回到东院,远远地便闻到了那满园菊花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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