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了,最近风雪大,腿伤又复发,白天没时间,拖到现在才来找您。”
周大夫才记起张牢头的左腿行动间确实有些不灵便,据说那是他旧年当捕快时受的伤,当时没处理好,才成了疾。
“人老了,总记不住事。”周大夫从炕上下来,“我取药给你。”
回来时张牢头已经倒上了酒,刚要喝,被周大夫喝住,“不能喝!腿伤复发了也不知保养。”
张牢头讪讪,他本想趁着周大夫不在偷喝一口暖暖身子,谁知被逮了个正着。
“我这酒是热好了才拎过来的。”他忍不住辩解。
“热过了也不行。”周大夫夺杯子自己一口喝干酒,然后才把药瓶给他,“早晚各一次,注意保暖,别碰冷水。”
“行,多谢您了。”张牢头把药放进怀里,本想回去了,可突然想起狱中还有个病人,便问了一句。
周大夫摇头晃脑的,指尖在桌面敲着打拍,“那个小伙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年总要病一回,今年天儿冷,受了寒,病的重而已。”
“不会成疫吧?”张牢头担忧的问,上头的人已经为雪灾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据说今上也发了好几次脾气,要是他这里再爆出病疫......
“不会不会,不过是受寒发热,今日我才去看过,好了许多。”
“多谢您了,我先回去。”
“去吧。”
释琦真的见天的复原,虽然依然咳嗽不止,但至少不会像初时醒来一样四肢无力,时刻需要人伺候了,更不用面对擦洗身体要别人帮忙的窘境。
范瑄在提水回来时带回了一个消息,张牢头要释琦在这里待到痊愈了再回去,范瑄送饭的差事也暂时让别人顶着,他只要每日照顾着释琦就好。
听完释琦苦笑一下,对面无表情的范瑄弯下腰,一揖作到底,“是我累你丢了差事,释琦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范瑄转身避开,伸手扶住他,抿了抿嘴,“他说只是暂时顶着,等你好了我还是回去做那个的。”要说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自己好容易才谋得的差事,祖父也因为这个才好过一些,现在却……但要说接受他的赔罪,也用不到。
释琦摇头,坐到床沿,望着自己的手掌叹息,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范瑄知他一时想不过来,可又不知道要怎么劝,只好留在一旁守着。
释琦当晚又发热了,不安地翻动着身子嘴里含糊的说着什么,满头冷汗,一会儿又开始发抖。范瑄被吓着了,有心出去叫大夫,可外面的门已经锁了,钥匙是不在狱卒身上的,他只能把自己的被褥搬来,加到他身上。
范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他脸面烧的通红,不管不顾地拿手捂上他脸,他想自己手冰,释琦或许好过些。
果然,过了一会儿释琦停止了翻滚,范瑄趁机将他滚乱了的被褥重新掖好,想了想,反身倒了杯冷水,扶着释琦脖子将杯沿抵在他唇边慢慢灌了一些进去,又拧了布巾给他擦汗。
折腾到三更,释琦身上的热度才渐渐退了,不再辗转呓语,范瑄疲惫不堪,身子一歪靠着墙想休息一下,心里还想着等会儿要给释琦换额头上的布巾,眼皮子却止不住往下耷拉......
【“活儿也不会干,身体又差成这样,还得单独差人照顾,他到底是来坐牢的还是当大爷的?”狱卒厌烦的和同伴发着牢骚。
“得了吧,人家也不容易,别落井下石的。”
“这是怎么说?进了这里都是犯了罪的,莫不是他还是被冤......”
“打住!”同伴赶紧喝住他,“这也是我们能说的?”
“嘿,我也是,一时......”最先的人讪笑着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后来又压低了声音问,“听你好像知道他些事情,能说来听听么?”
同伴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直看的对方心里发毛,他望了望四周,眼见没有什么人,牢房里住的又是昏迷着的病人,于是放心了,凑到那人耳边,细声说了起来,“我也只是听我在国舅府上当差的表亲说的,这家伙,原来是内廷的琴师,和国公府的小爷们也常有往来,只是,后来像是得罪了哪位贵主才......”
那人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转头看了躺在简陋木板床上毫无知觉的人一眼,“想不到是这样呢,那也难怪了......”
昏昏沉沉中的病人睁开眼,充斥着迷茫的眼珠子转动着,目光最后停留在牢房门口的人身上,干裂的嘴唇开开合合几次,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嗓子干的像是要烧起来,略一动就疼,身上也疼,被冻裂的脚掌,被划伤的手,没有一处不疼......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从意气风发,备受君王喜爱的一个琴师,沦落成阶下囚,稍稍有一点势力的人都能将他踩进泥土,不能翻身。】
☆、第四章
阳光终于穿过层层障碍重新照拂大地,冰雪在发亮,足以刺痛人的眼睛,最后却化为日光下的一滩雪水。
尚且青涩的面孔近在眼前,英气的眉微皱,大概是因为睡姿不好吧?释琦转动酸疼的脖颈,便看到范瑄的一条腿搭堪堪搭在床沿,一条垂着,手臂也小心地放在腹部没有压到他。
这人,大概是照顾了自己一个晚上吧?
释琦鼻头微酸,心中万般情绪涌动,他想了想,再三犹豫还是动作小心翼地侧了侧身子,掀开被褥,拖了大半盖到范瑄身上,并不敢惊动他,然后挪动身体向他那边靠去,重新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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