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妮走了进去。
回过头,那拖地的帘子被轻轻放下。
整个浴室被蒸汽氤氲着,木盆里的水散着淡淡的薄荷的清香。这里没有别人,卓妮也不再害怕,就只用最快的速度脱掉衣服,一头钻进水里。
卓妮从没想过自己会享受这般待遇,女王的关爱恍若从天而降,搅得他心里泛起融融的暖意。他自幼缺衣少食地到处漂泊,一双秀气的小脚上写满了伤痕——他从没这样泡过一个痛快的热水澡,他只感觉自己快要醉在这里了。
突然,有人掀开了帘子,是个穿红色衣服的漂亮丫头。然而在卓妮的眼里,天下所有的美人都比不上那美丽的女王。她说不出为什么,她只是这么觉得罢了——
“陛下还是不放心,就让奴婢来伺候公子……”
突然她惊讶地尖叫起来——
——那哪里是甚么公子,分明是一个有着一头火红色长发和漂亮大眼睛的女孩儿——
“好姊姊,卓妮哪里吓到你了……”卓妮当即惊慌失措,“对、对不住……”
“没事嚷什么,”潇姬在这些日子之前从没有对手下这般尖刻过,“朱砂,不好好伺候卓妮公子,乱叫什么?”
说着,她就推开她,自己走了进去——
卓妮泪汪汪的,潇姬却笑了。
——她捧起她洗得干净净的小脸儿,使劲地亲了一下——
“我刚还在发愁没有衣服换给你呢,”潇姬轻轻地摆弄着她的小手,“先穿我以前的衣服凑合一下好么?我已经叫他们去给你缝新衣裳了。”
卓妮一直在流泪——幸福,激动,或者……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蜷在干净舒适的小房间里,她对着铜镜看自己身上漂亮的女装——这真不像她,真的。她从小穿的都是温大哥的旧衣服,这还是她第一次穿女装呢。
女王当年的长裙,卓妮穿着竟然那么合身,全然像是专门为她做的。原来自己穿女装也挺好看的——她盯着镜子胡思乱想着——温大哥呢?他好像在女王身边做了什么官,但他从来没对自己讲过。
卓妮一直在冥想——她喜欢女王,一种淡淡的感觉。她喜欢每一次被她拥在怀里、看着她爱怜的眼神,她喜欢她柔软若绸缎的红棕色长发、带着幽幽馨香的呼吸,喜欢她温润的纤纤玉手、那十指修长得让人羡慕。女王姐姐似乎比温大哥还有才华,她教她读书写字,教她弹琵琶和箜篌,还喜欢用中原话和自己聊天——温大哥就是中原人。出于温惜墨的原因,卓妮的一口汉话说得甚至比潇姬还地道,这让潇姬更是如获至宝。
潇姬天天和卓妮在一起,不理檀郎?扎伊尔,也不太搭理那两个宫女了。谁都嗅到了宫里浓浓的火药味儿,尤其是檀郎?扎伊尔,他知道女王一定晓得了些什么,这令他有些坐立不安——
其实潇姬起初只是吃醋,她依然是希望他有一天会回心转意的,直到有一天她派人到国库用钱,发现那几乎变得空空如也——
“陛□边一定有可疑的人,而这个人的阴谋一定不仅仅是让陛下国库空虚,”温惜墨平静而理智地为她分析,“自陛下即位至今,总共就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平定喀洛丹的叛乱,另一件就是哈桑大人——”
潇姬早就怀疑哈桑是被人害死的,只不过一直抓不出任何头绪。温惜墨认为,既然哈桑平时做事都十分小心,问题就必然出自内部。据当初留下的记录,哈桑大人是暴病而亡——一般的暴病,说白了都是有人下毒。而哈桑有检查一切食物的习惯,那么照道理讲来不会出事,除非有他完全信任的,或者他不敢不信任的——
“对了,那阵子哈桑伯伯刚打仗回来蛮累的,所以那天早上我让丫头送了一碗酥酪过去……”
“请陛下恕罪,微臣不是在怀疑陛下……”温惜墨连忙澄清,“就算陛下真的想取哈桑大人的性命,也只需要一道旨意,而完全不必这样……”
“我怎么会害哈桑伯伯呢,”潇姬本能地急了,“哈桑伯伯是父王唯一留下来辅佐我的,他的话我都听……”
“陛下,臣不是说陛下,而是陛□边的人……”
一语点破——本来就在痛恨那两个侍女的潇姬恍然大悟。起初她没想到,是因为她从不相信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亲如姐妹的丫头会背叛自己。她们之所以背叛自己,是因为,她本能地想到,为了那个人,而她们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胆量——
“陛下也太高估那两个宫女了,”温惜墨却不以为然,“她们必然有人指使,这个人不是陛下,但一定是陛□边的人——”
也就是说,是那个人用一些手段收买了她的两个丫头,而那个人的手段是……
不可能,不可能,不过是自己在吃醋罢了——吃醋只能证明她的心里还有他,尽管他的确这样做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他策划了阴谋。那么,退一万步说,如果真的是他,他又为了什么——
“也许,萨卜勒?”温惜墨试探着问。
“不可能,”潇姬迟疑着,“他会是奸细么……”
“那他为什么要收买陛下的宫女,还要害死哈桑大人?”温惜墨说着,就变戏法般从袖中掏出了一本帐,那上面林林总总地都是些国库开支,时间自潇姬出征至今,明白地写满了哪天用多少钱收买了哪些官僚,借口是潇姬的这样那样的事件——
“请陛下恕臣不恭,这是微臣在扎伊尔的卧房里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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