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了。
梦里的我知道自己在做梦。我一分为三,一个浅眠在夏日的美妙清晨;一个在梦境里无目的地游荡,一个在梦境与现实的夹缝中对着那个我呢喃着无解的咒文。
忽然就醒了。
看看手表,清晨六点半。开了一夜的窗,如今房间里充斥着夏季特有的潮湿味道。
我探出身子朝下看,哥哥凭空出现般在床上熟睡。
他面对着墙,蜷起膝盖,身体尽可能地缩小,简直到了让我看着都累的程度,这样的姿势,能睡着吗?
我轻手轻脚地往下爬,轻微的震动让他不安稳地翻了个身。
我加倍小心地潜入盥洗室梳洗,然后换了衣服溜达出去买早饭。
如果我是个诗人……那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歌颂夏天的清晨,适宜的温度和湿度,最有价值的是唯有夏才有的纤尘不染的感觉。
今天,能不能和哥哥聊上几句呢?还有账本,昨天找出来了,时机合适的话,也可以让他看看,顺便告诉他爸爸的病情,甚至说不定他愿意和妈妈通个电话,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愉快地考虑着,我回到家中。
哥哥仍溺在睡眠中,看来暂时没有醒来的可能。
站在公用阳台上抽烟,擦身而过的壮硕大婶扫了我一眼,拽着个大头小男孩加快了步子。约莫半分钟后,一个与大婶体型截然相反的老头打开了门,将一袋湿乎乎的垃圾放在门口。
“大伯,早。”我没加思索就打了招呼。
老头抬头看我,一脸意外加警觉。
等到我递上第三支烟时,我们已经几乎成了忘年交。我了解到他家只有祖孙三人,为了上市中心的高级幼儿园,每天都得那么早出门。至于孩子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收入相当令人满意,所以才舍不得回来。
而作为交换,他也知道了我和哥哥是刚搬来的,靠打零工为生。
“大伯,我买了早饭了,您要没吃过的话我给您送点过来吧?”我假客气。
“那怎么好意思,不过……今天家里正好没剩饭……”他真不客气。
又跑了一个来回,再次进入房间时,床空了,盥洗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哥,今天白天你出门吗?”我靠着墙,对着盥洗室的门问。
水声中断的同时,门被推开,哥哥如同新生般的干净清爽。
“哥……”我不死心,我仍然惦记着那些计划。
他只是摇摇头,“不好意思,我要出去了,你在家随意吧。”说完,抓起桌上的手机转身就走。
说实话,我没有从他的语气或表情里感到一丝一毫的歉意。
之后的几天,我和哥哥就以这样的模式生活着,如同一条坏了的拉链,再怎么使劲也无法咬合到一起。
在邻居老头的建议下,我也去找了工作。身边的钱确实所剩不多,同时,我也不好意思向哥哥伸手。
工作来的意料之外的容易,虽然都是时薪几块钱的兼职,工作范围从超市促销到街头派单,最多再加上个可以提成的市场调查,但我还是非常满足地每天早出晚归。
下过几场雨之后,天气明显凉快了不少。我和几个刚混熟的学生工坐在路边的花台休息,路上的人流量很低,手上的广告单还有厚厚一叠,大家有默契地选择等到下班高峰一鼓作气完成。
身边的一对男女学生工不知道是因为刚认识的新鲜劲还是荷尔蒙的催化,叽叽咕咕说个不停。我稍微躲开了一点,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又让我看见了他。
感觉到身上落有别人的视线并不是今天刚发生的事,没记错的话,起码三天了,因为这三天我在不同的地方出没,搭档也并不相同,所以才能肯定他的目标是我。
是个不擅长跟踪偷窥的男人,否则不会在一开始就被我发现。
远远的,看不清面孔,从体型来看,应该在三十多岁,衣着可以用考究来形容,看他走路的步态和站姿,应该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但为什么要做那么奇怪的事呢?
如果想说什么就大方走过来好了,我在心里默念。
我并不好奇,确切说,是不想关心。哥哥才是我唯一好奇和关心的对象。
哥哥在家的时间很短,即便回到家中,也经常一言不发,连梦话都没有。
我开始怀疑他在继续使用策略想把我逼走,但渐渐又觉得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工作六天后的休息日,我跟踪了他。
持续凉爽,多日天,我有点怀念太阳,但走在哥哥身后,望着他那么薄的背影,我想还是算了。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终点是幢不知名的三层建筑。
哥哥熟门熟路地和门卫打了招呼就走了进去,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后,才跑到门口。门卫没有看我一眼,我讪讪地凑上去,打听哥哥的去向,他瞥我一眼。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嘛?”他问。
我探头看看门牌,深色木板上,无法确定但隐约可辨的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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