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临风听得那声叫,脚下慢了一瞬,心里不由叹了口气:怎么是他。他转过身来,看到欧阳克满脸笑容,挥着他的折扇,依旧是白衣轻裘,翩翩少年。石临风答道:“确实好巧,我正要往杭州探亲。不知欧阳公子欲往何处去,怎么不见你的那些姬妾?”
欧阳克道:“昨日听了黄兄一番教诲,克深知自己的错处,那些姬妾就让她们回西域去了,以后也必当痛改前非。说到往杭州去,克也正要去杭州看看西湖的美景,上次因为急事不得不过而不往,深有遗憾。若是黄兄不弃,我两人就一同做伴前往可好?”
石临风打心底里不想和这个心思深沉的少年同游,只是找不到什么推脱的法子,只好应下来再做打算。不知道欧阳克如此处心积虑的要接近他做什么,难道他身上还有利可图?欧阳克却是有自己的算盘,那群姬妾跟在身边也确实有些显眼,让她们回去西域也是早就有的想法,虽然跟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一路上少不得要吃些苦头,没有同姬妾一同玩乐的好处,但也说不定倒能有点什么意料之外的收获。
如此这两人各自心怀鬼胎结伴而行,倒也相得。
石临风本以为欧阳克只是个fēng_liú浪子,没想到他对诗词歌赋、琴棋画都颇有功底,想来fēng_liú浪子也不是好当的,为了讨女人欢心总要花上些功夫。又兼欧阳克他能说会道,极擅长和人打交道,又善于揣摩别人的心思,投其所好,两人竟是相谈甚欢。
若是石临风只是稍有诧异,欧阳克在心里在真是大大震惊。本来石临风是黄药师的第一个弟子,两人情分又如挚友,黄药师三十多岁仍未娶妻,自忖自己也要如其他前辈高人一般孓然一身,因此私心里是真心将石临风当成儿子来疼爱,将一身技艺都传与他。故而石临风小小年纪,见识想法已然不凡,假以时日必能有所成就。如今两人闲谈中石临风偶尔露出一二口风,欧阳克总要在叹咏之后生出疑惑,教出这样徒弟的黄药师到底是何许人也?不知不觉之间对石临风由利用到真心欣赏,起了亲近之意。
两人走走停停,眼见要接近杭州城,石临风心中喜悦,不自觉带到面上,,欧阳克看到眼里,问道:“黄兄看起来甚是喜悦,可是与家人多年未见?”
石临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欧阳克心中一颤,感觉这一瞥之间波光流转,潋滟无比,面前的这个少年清艳到令人不敢直视。只听石临风答道:“自我拜师以来,已有七年未曾回乡。”
欧阳克“哦”了一声,没有回答什么,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沉默下来,却没有尴尬的紧绷感。欧阳克突然开口道:“自我离开白驼山庄,至今也有两年了。”语意之中颇带些萧索的意味。石临风没有回答,欧阳克也混不在意地一径说下去:“开始时,纵然知道叔父是为我好,内心也免不了埋怨,现在走遍这中原大地,心境开阔不少,渐渐明白叔父的苦心。只是我的母亲,不知她为了我又哭了多少场……”
说到后来,声音渐低,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石临风侧头去看他,见少年面上轻浮fēng_liú的神色都变为一派怀念与伤感,两人本是并辔而行,欧阳克比石临风矮了半个头,石临风一时忍不住了他的头,权当是安慰。欧阳克吃了一惊,本能就要反击,正要动手之时想起对方并无恶意,硬生生将已运劲的左掌放松,转头看石临风还是那种温和中透着些冷淡的样子,看不出来是刚刚做出那种安慰举动的人。
欧阳克不自觉地笑了起来,道:“喂,刚刚干嘛小爷的头?”他一路以来礼节甚是周全,现在放松下来,不自觉就用上了随意的口吻。
石临风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的态度突然改变是为了什么,只是也烦了与他套来去,道:“自然是想就了,随心而行,还问什么理由。”
“小爷的头可不是好的,让我叔父知道,他可是能一时动怒就杀了你。”
“彼此彼此,若是你叔父杀了我这事被我师尊知道,恐怕会杀了你来为我报仇。”
“你师尊太不讲道理了吧。”
“你叔父也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
春光正好,寂静的官道上只有两人嗒嗒的马蹄声和有一搭没一搭的无聊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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