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自小跟着鹿大夫在边关料理伤患,疡科经验恐怕还在太医院那些老大夫之上。鹿大夫放儿子来给摄政王治伤也是不得已,自己在太医院七上八下,出来揪住兔子一样的儿子反复询问脉案诊录。
“爹放心,我自知不是什么圣手,但经验是有的。说句不敬的,虽然殿下的伤看着吓人,其实也就是皮肉伤,跟我在边关和爹料理的肠穿肚烂的伤压根没法比。爹说了,当医生的,最要紧的就是经验,有一双阅尽病痛的眼,一双勤奋不辍的手。儿子日日被爹逼着义诊,别的不说,经验是不输人的。”
鹿鸣对着父亲镇定自若,侃侃而谈,让鹿大夫稍稍宽心。他没告诉父亲,给摄政王治伤当天出府,站在大门口激动地直跳,大药箱砸了鲁王府大奉承的脚面。
黑甲长枪,纵马驰骋,如狮如虎过长街的男人。
鹿大夫严谨检查儿子处理摄政王的伤势,活儿做得仔细,即便是他自己来,水平也就这样。鲁王殿下仁厚体恤,并没有为难鹿大夫,连连夸奖小鹿大夫青出于蓝,年轻人有希望把鹿大夫所学发扬光大。鹿大夫一向沉稳的人,出王府的步伐都轻了几分。王修送鹿大夫出门,袖着手很直接地告诉鹿大夫:摄政王看小鹿大夫顺眼,往下换药,小鹿大夫来也可。
父子俩出门时,鹿鸣对摄政王又仰慕又神往,攥着衣服激动。鹿大夫到底不傻,儿子这是在摄政王眼前挂了号了。他轻轻拍一下儿子的脑袋。
王修把德铳的残渣给李在德送去。李在德住在宗人府,不出来了。有笔有纸,有吃有喝,天天对着墙念念有词。宗人令翻翻李在德的户籍。“有子同安睦,勤朝在肃恭”,李在德是周王一脉,但其实他是没有名字的。太祖规定宗人府统一取名,后来李家皇族实在太多,根本顾不上。李在德亲爹都没名字,违制私自取名,就这么叫着。搁以前是要打板子的,现在谁管得着。仔细论起来,皇帝陛下和摄政王属于燕王一脉,“朝行沐余丰,衍先奉启晟”,李在德是摄政王堂弟。
这位皇亲国戚看谁都看不清楚。摄政王身边的王修偶尔来一趟,天天来的是“丹阳将军”邬双樨。送些吃的,给李在德讲辽东。邬双樨在辽东长大,白`皙少年,却一身肃杀风雪。
李在德睁眼瞎,看得清邬双樨杀气腾腾的双眼。
“辽东大雪过膝,深的埋人。”邬双樨凑近他,低声笑,“什么时候领你去看看。从丈高的树上往下跳,也死不了。”
“辽东冬天不刮胡子,多少可以挡挡寒。大家都胡子拉碴的,谁也不笑谁。真到冷的时候出门一趟回家,一摸脸,诶耳朵呢?”
邬双樨突然捏李在德耳朵,李在德吓得叫一声,噎得直打嗝。邬双樨帮他敲背,李在德一顿一顿打嗝,瞪着茫然的大眼睛愤怒:“你这人,真够……真够……”
邬双樨盘腿坐在他身边:“什么啊。”
李在德忽然想起来:“你没事儿么天天跑来?”
邬双樨苦笑:“没事儿啊。”
李在德从食盒里拿出一只鸡蛋,塞给邬双樨,安慰他。
“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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