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也会哀伤。
我不知道他仍然对我有如此致命的影响力,只是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点哀伤而已,我就觉得心口撕裂般剧痛,我几乎想要立刻朝他飞奔而去,我想说我们和解吧,纪予舟,不管那扇门后的人是不是叶修羽,不管我究竟是不是那个你深夜醒来想要拥抱的人,我只想放过你也放过自己。
但我的自尊在撕咬我,我的脊梁从未如此坚硬,我无法弯下腰去,也无法求饶。只能这样冷漠地坐着,与他对视着,不会说出一个柔软的字。
“为什么?”
医生低下头去的时候,我轻声问予舟。
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你要装成这副哀伤的样子?你的样子就好像我的冷漠真的能够刺伤你,就好像我真的是那个能牵动你情绪的人。
但我问不出来。
我知道答案。
我只能问他我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要跟我结婚?予舟。”我问他:“如果你想共度一生的人不是我,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是因为我足够愚蠢,还是因为我足够顺从?还是因为我们在床上特别地契合,而这副皮囊,本身也不输给叶修羽?
他没有回答我。
“这个问题,你以后会知道答案。”他告诉我:“晚上我要出去一趟,卫平会在家里,有什么事,你可以叫他。”
我回到卧室的时候,他正在换衣服出门,他仍然是不会打领带,背对着我系着袖扣。肩膀宽阔,一言不发。
“如果我说我要离婚呢?” 他的动作僵了一下。
但是他没有回头。
“你离不了婚的。”他告诉我:“我们的婚姻没有法律效力,所以没法通过起诉离婚。我知道你朋友和老师的位置,也会安排保镖跟着你,从今天开始,你无法离开这座城市。”
-
卫平作为唯一见证过那晚上的事的人,从那晚之后,我们再没交谈过。
我病没好完,不能哄瑞瑞睡觉,只能站在门口看着,卫平给瑞瑞讲睡前故事,瑞瑞大概是因为我不给他讲故事的关系,在生闷气,卫平连着换了几个故事,他都说“我不要听这个。”问他要听什么,他又不肯说,气鼓鼓的,好气又好笑。
好不容易把瑞瑞哄睡着,卫平关了灯出来。
“晚上我会来看一次,你安心睡觉就好。”卫平习惯x_i,ng跟我交代予舟行踪:“纪总今晚也许不会回来。”
我没有接话。
卫平朝客厅走去。
“差距那么大吗?”
他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我。
“我和叶修羽,差距那么大吗?”我问他。
卫平也许在所有问题上都会客观回答,唯独这个问题,他客观不了。
但我要的就是不客观的答案。
卫平并未如我意料中那样回答。
“林先生和修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卫平垂着眼睛回答我:“对于这个问题,我的答案并不重要。”
大概这是最人道主义的答案吧。
我哑然失笑,朝卧室走去。
“那天在房间里的,并不是修羽。”卫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
“那是谁呢?”我问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在为难他:“抱歉,忘了你不能说。”
“不仅我不能说,纪总也不能说。”卫平的神色平静:“事关承诺。”
“如果是为了你是因为予舟才这样说……”
“迄今为止,我从来没有对林先生说过谎。”卫平的眼睛安静地看着我:“纪总也没有。”
我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睛是非常浅的灰色,也许是因为镜片太厚,也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他。
“如果林先生最大的担忧是修羽的话,我可以跟林先生保证,修羽不会回来了。”他顿了一顿,告诉我:“我曾经在国外陪过他一年,我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回国了。”
-
予舟回来时是凌晨三点。
他以为我睡着了,静悄悄进来,没有开灯,甚至差点被一张椅子绊倒。
他似乎很疲惫,但没有直接去洗澡,而是悄悄走到床边,半跪下来来,想看看我睡得怎么样。
卧室太暗,他轻轻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真是从来没照顾过病人的人,连体温也确定不了,又在自己的额头上试了试。
我伸出手来,按住他的手,往下滑,捂住他的眼睛。
他的眼窝深邃,睫毛在我掌心轻划了一下,我的心脏似乎都揪了起来。
他人生罕有如此顺从的时刻,我的手捂着他眼睛,他看不见我脸上的表情,只能抿着唇等待着,在黑暗中,这一刻似乎如此神圣。
“给我一个理由,予舟。”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而悲伤:“给我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只要你说,我就信。
“我,”他顿了一顿,然后伸出手来。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庞,然后找到了我的眼睛。
他也遮住了我的眼睛。
我有点想笑,又觉得有点悲伤。
我们都是这样骄傲而胆怯的人,就连深夜躲在黑暗中,也无法说出一点柔软的话,只有遮住对方的眼睛,才敢露出真正的表情来。
一片漆黑中,我听见予舟的声音,我熟悉至极的声音,说着我无比陌生的话。
他的声音似乎有点生涩,又因为不习惯,而带着一丝戒备。
“我从十七岁那年,就开始喜欢你了,林湛。”
“这个理由可以吗?”
第十九章 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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