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炮!”
身处在以毒性和美艳闻名的珊瑚蛇群当中,洛林这一声令喊得格外响亮。
他心有惊惧。
哪怕他的声音听上去稳健,没有颤抖,可他确确实实从那一条条斑斓如彩条般的小蛇眼里,感受到了来自于深渊的凝视。
一声惊令,亚查林下意识点燃发索,遍地的毒蛇也弹身飞起,像箭一样直扑向探险队的成员。
洛林不退反冲,向着飞扑来的毒蛇挥出长刀。雪亮的刀锋映照火焰,在人的瞳孔里留下x状的残光,只一击,就把当面七八条蛇齐齐斩断!
可断裂的蛇头依然展露着獠牙,蛇这种生灵从来不是区区横断便可以终结其性命的物种。
飞刀、银塔罗掠过洛林的身侧,一枚枚飘飞着,精准地把致命的蛇头击落在地。
洛林单膝跪在地上,死盯着稳了身子,摇晃着,嘶着声:“检查身边的同伴,先生们!”
“被蛇咬了的放血抢救,抢救无效的为他解脱!我们只等一分钟。”他深吸一口气,也不管自己说出来的话能被多少人听见,“诺雅!希望女巫脑子里的座钟没有被这一炮轰得走针,计时!”
查验和急救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拢共有三个水手被咬伤,再加上那惊动蛇群的两位,中毒五人,救回两人。
探险队丢弃同伴,惶惶如丧家之犬,踉踉跄跄、七拐八绕地冲向不远的隧洞,一路上,谁也不敢再靠近光丛。
直到火光外的世界重回漆黑,水手们再也看不见萤光覃魅惑的幽光,洛林这才松了口气,靠着壁,软软坐倒。
“休整……”
天籁似的命令……在陆地上晕船许久的水手们横七竖八坐倒了一片,干呕的声音此起彼伏。
干呕声中,有人幽幽地问:“我们逃了过来,又该怎么回去?”
“能过来,就能回去。”勇敢些的咬牙切齿,“要是实在走不过去,就让火炮开道,把那些该死的蛇都轰飞!”
这就是标准的英格兰水手,贪婪,无畏。
洛林感慨地叹了口气。
能听到水手们的对话,说明他的耳鸣已经好了大半,虽说于他自己而言,嗡嗡的长音至今不绝,但他能比较,能判断。
带着火炮冒险果然是个愚蠢透顶的决定,每次在海洞当中开炮都像遭受一场酷刑……
巨大的声浪无处释放,又通过共震和回声起来,命令探险队继续前进。
水手们毫无怨言,举着火把,跟随洛林,沉默着在幽深的隧道中走成长龙。
洞里面变得越来越温暖,洞壁已经能感受到明显的温度,却不灼热。
洛林怀疑石壁外是一条温泉水脉,可洞壁干燥得看不到一点水迹,轻易不让洛林验证自己的判断。
他皱着眉问:“亚查林,洞壁是不是在变薄?”
“薄?”
亚查林抽出火枪,用枪柄轻轻敲了敲洞壁,听到矻矻的空洞响声。
他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蹲下身,小心翼翼又敲了敲地面,依旧是那种矻矻的奇怪响声。
“船长,恐怕您的第六感是对的。这层岩壁薄得像蛋壳,而且根本就不在实地。”他吸一口气,颤声说,“要是我猜得不错,眼下我们正在钻管子……几十个人,推着一门一吨多重的铁疙瘩,钻一根随时会塌陷的石头管子。”
洛林耸了耸肩:“所以呢?你是想建议我把火炮留在这儿,还是命令探险队加快速度,尽快从这根管子里跑出去?”
“都不要!”亚查林的脸在火光下橘中带白,“照理说这种厚度、这种长度的石头管子根本就承不住四磅炮的重量。既然现在什么都没发生,我觉得我们最好能够维持原状,理智地当做没有这回事情,也不需要特意告知水手们……”
“英雄所见略同。”洛林获得了答案,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还煞有架势地安慰自己的司炮手,“亚查林,这里的岩壁再薄也比伦敦桥厚实。既然伦敦桥可以从十世纪起就屹立在泰晤士河上,这条隧道也不会轻易垮掉。”
“希望您的乐观能像您的第六感那么精准。毕竟以前从未有人试过把伦敦桥包起来……然后,在里面点炮。”
“以后也不会有,英格兰人不舍得让伦敦桥遭遇险境。”洛林玩味地笑了笑,“知道为什么法国的人口和土地都远多于英国,却始终无法征服不列颠岛么?”
“为什么?”
“你们凡事总爱往坏处想,所以愤世嫉俗,及时行乐,缺乏挑战与探索的勇气。”洛林拍打着亚查林的肩膀,“乐观,相信你的上帝,我的朋友。”
“乐观?”
“出发,去找寻我们的宝藏。”
洛林自信昂扬地转过头,脸一下就黑了下来。
该死!火炮彻底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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