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还未亮,郭家的马车就停在了裴府外头。
郭东娘一向精力充沛,往日只要得了能骑马的机会,从来不会窝在马车里头,然而不知为何,这回却一反常态地缩在车厢一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见得沈念禾上车,忙把脸上表情收了起来,笑着招呼道:“连着几日给你去信,一句话也不回,我还当你有了新人就忘旧人了!”
又做十分好奇的模样,问道:“外头都在传,说你同石参政家的幺女一见如故,参政夫人一心要认你做干女儿,这事是真是假?”
沈念禾笑道:“哪里传出来的?不过偶然遇到了,上门拜访一回而已。”
郭东娘撇嘴道:“你快别哄我,又不是路边卖花儿草儿,炊饼鸭子的,哪里那么好遇?况且石家的大门外头常年人也好、车也罢,从巷子头都要堵到巷子尾,寻常官员守一个月都未必能进得门了,难道你生得漂亮些,就说进就进了?”
沈念禾忍俊不禁,道:“倒也不是,我家同石家有旧,景夫人看我孤身一人在京,有些不放心,叫上门看看罢了。”
她轻描淡写几句将此事揭过,复又道:“我这一阵忙着几道算式,一时忘了旁的,昨日算完了才看到你那信,原是什么问题?没事了罢?”
郭东娘勉强一笑,道:“无事,已经解决了。”
又忙岔开话题,同沈念禾说了几句旁的。
城西那荷花池距离远甚,幸而一行人出发得早,路上并不怎么拥挤,过了近两个时辰,终于到了地方。
沈念禾一下马车就有些惊到了,与其说是荷花池,不如说是一片大湖,放眼望去,莲叶田田间点缀着无数荷花若隐若现。
因此处并无山峦大树遮蔽,风刮过来卷得湖里绿中带红的波浪如同涟漪一般翻涌,一望无际,可谓蔚为壮观。
郭东娘已是当先走了出去,一面走,一面转头同沈念禾大笑道:“这两个时辰没白跑,这一湖荷花,值得你辛苦来一趟罢?”
沈念禾应声跟上,也笑道:“实在少有的荷花景,多谢你记着,才叫我有机会得见……”
两人一前一后去得湖边,沿着湖堤走了一段路。
湖边栽着不少杨柳,只仍是株矮叶小,稀疏得很。此时已是正午,烈日当空,因无荫庇,先前沈念禾只顾着看景,倒也还好,此时自那沉浸感中抽离出来,一时只觉得晒得面上发烫,转身一看,边上郭东娘在原地,向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半日不动弹,过了几息,蓦地转过身来,叫道:“念禾!”
声音压得低低的,里头竟然有些打颤。
沈念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犹以为郭东娘是在寻自己,便笑着道:“我去捡花了。”
一面说,一面把那盛开的一朵荷花递了过去,道:“给你拿着玩。”
郭东娘如同身后有鬼撵似的,大步大跨,不过几下子就行得过来将荷花接了,又挽着沈念禾的胳膊道:“我记得前头还有一处景致,十分好看,咱们先去看那个罢?”
一面说,一面拉着人就要往回走。
沈念禾只觉得怪怪的,虽然没有拒绝,却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后头是个小小的八角亭,距离她不算远也不算近,里头有两个人正坐在当中的石凳上头,背面着来路。
郭东娘方才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不过两个人在此说话走动,怎么都会闹出动静来,亭子当中那两个听得声响,此时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正正同沈念禾对上了眼。
沈念禾一下子就呆住了,双足仿佛深陷泥潭似的,全然不能动,只定定看着对面亭中两个人。
距离她三四丈开外,正坐着一男一女。
亭中有一张圆石桌,几张圆石凳,石凳各自分隔有两三尺宽,离得远甚,那一对男女显然觉得不能接受,便两人坐了一张石凳,由那男子坐着,那女子则是坐在男子的腿上,整个人则是依偎在他怀中,两手还挽着他的手,头靠在他的怀里。
那男子一张方脸,肤色稍黑,因是坐着,看不出什么身量,不过肩膀很宽,哪怕身着襕衫,也能显出肌肉。
他转头看到沈念禾,整个人也愣住了,下意识就将那女子推了开去。
那女子正打量着沈念禾,面上露出十分惊讶的模样,她半点没有料到男子此时会使力推自己,一时重心不稳,惊呼一声,欲要伸手去扶着后头石凳,却扑了个空,当即摔在了地上。
看她相貌不过十六七岁,倒地之后头一桩事却不是爬起来,而是捂着肚子,惊叫道:“少爷,少爷!我的肚子!我的肚子疼!”
那男子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却做出十分犹豫的模样,先看了沈念禾一眼,好似想要伸手,又不好伸手,瞧着实在尴尬极了。
那少女吃疼地叫了好几声,见得郭安南当真做得出来不管不顾自己,只去看沈念禾,又对上沈念禾的脸,当真是心欧寒了,却只好自家扶着石凳,又去扶石桌,慢慢站了起来。
沈念禾原先只觉得自己眼花,此时见得少女站起来,一张小脸煞白,心中那古怪的感觉却定,忙道:“方才不是你想的那样……此事……同郦娘无关,她与我并无什么……”
语句都有些颠三倒四起来。
沈念禾见他如此慌张,话又说得颠三倒四的,倒是一下子就冷静下来。
她虽然实在觉得对方叫住自己这举动当真不怎么明智,却很知趣地回道:“我不过同东娘偶然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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