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号“獭兔”的塔图,也在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和道路上错乱的新旧足迹。
他原本图图儿,乃是有着胡儿血统的私家奴婢出身,很早就跟着盐帮背景的主人,劫道杀人或是与来自其他地域同行,在河道或是苇荡当中火并;手上由此沾过的血腥和人命不知道有凡几了。
待到中原大旱而饥民四起而贩盐生意也没得做之后,他也随着聚集了一班乡党和盐工的主人,当先杀进了本地的县衙当中,而以头功充分享受了县尉家宅里女人的滋味;又一点点的亲眼见证着,主人在加入义军之后逐步崛起,从一个头目、大头目、头领变成了一部、一军的将主和军主了。
现在,他又奉将主之命处理掉一些挡在路上的妨碍;就像是在义军数千里流走转战途中,所相继失踪掉的那些头目和头领,或是路上所遭遇的男女老少一样。
至少在他的鞍子上,已经挂了好几个回头作为凭据的新旧人头;不过连日的奔走还是让他们这些骑卒,积累下了不同程度的疲惫,以至于除了始终面无表情的塔图之外,其他人多少有些困乏之色了。
突然在路边的石头和灌丛里,呼呼有声的站起来许多身披插满枝叶的草毡,而脸上涂着让人难以辨认泥灰的怪人来;
多年和人争斗厮杀的经验和本能救了他一命,让他几乎是全力侧扑在马背上,而让坐骑承当了几乎所有集中过来的箭矢;但是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只见这些怪人手中,数列齐放射角平直的弩箭如雨打芭蕉,在一照面就几乎交叉贯穿了马队中的大半数人体,而令他们像是断线的风筝或是凋落的枯叶一般,纷纷从马背上栽翻、贯倒在地,而留下惊窜哀鸣的空坐骑。
随着胯下坐骑痛苦的嘶鸣声而侧倒在地的那一刻,塔图就抽出鞍具上的角弓和胡禄,如同身体一部分般的滑落在手心中,而用最快的时间和反应在翻滚的马身掩护下,张弓放射出第一只箭的反击。
但是他要失望了,因为飞如电势的箭矢很快就被草丛中举起的手牌给顺势挡住;而剩下那些尤在马背上躲过了袭击,却不退反进怒吼着反冲过去的残余骑卒部属,则被草中纷纷雀跃而起的手牌和矛尖给硬生生拦挡住,而在一片激烈的冲撞、格击与惨叫声,纷纷被戳翻、跌坠下马背来。
塔图心中冰凉无比的自瞅是已经中了埋伏,而脑中激烈流转着闪过数念之后,就剩下拼命突出去好把这个意外消息带回去的最后意念;
那个在预计中本该被缠绊在宝林寺的是非和麻烦之中,而与韶关地方助军少不得一番牵扯和交涉的虚和尚,竟然已然提前带兵回归了。他们这次追击和截杀漏网之鱼,兼带前出刺探和观望的任务,业已彻底没有任何意义和用处了。
然而,对方显然没有给他的人这个机会和可能性,只听得地面微微震动,却又有一只隐伏在不远处山丘背后的敌骑分奔而至,而像是一张大网般的骤然四散开来,迎面便将全力向外脱逃的数名骑卒,给全部兜了进去而就此湮没不见了。
半响之后,已经在左冲右突的围斗厮杀当中,砍倒撞翻数人而精疲力竭的塔图,被数只矛尖给推搡逼迫着踩着部下的尸体,而失足翻倒在了血水与泥泞之中;
然后他就毫不犹豫的用尽剩下的最后一点气力,反向短刀抹向自己的脖子,反正就是不能活着给主人增添手尾;却在触及割开颈肩肌肤的那霎那,被一股强力狠狠贯穿了手臂钉在地上,而只豁开一个流血不止的口子。
然后他另手又毫不犹豫的摸向一只断箭,就被一只骤然抵近的穿靴大脚,给狠狠踢在了耳根上而一时头昏眼花直冒金星的,顿然在打破了水陆道场的嗡嗡嘈杂声中,失去了方向感和稳定的视觉,然后又是一脚让他眼前一黑。
“管头,抓到一个要紧的活口了。。”
这是他在昏死过去之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来敌约计四十三骑,击斩三十五,伤获七,”
正在拱手向着周淮安汇报的直属队官许四道。
“皆弓枪俱全,而且有不错的身手,反应亦是老练。。”
“若不是以预伏对不备而骤起而击的话,”
“只怕伤亡就不会仅有二十多人了。。”
“整整大半个队装备齐全的骑卒。”
周淮安不由的叹息道,
“如此一只马队,别说是怒风营下就很稀罕,就算是义军中也是不多见啊。。。”
“却仅仅是用来截杀和封口。。对头还真是好的手笔啊”
“看来我们更要加快行事了。。”
重新开启和整理了记忆碎片之后,周淮安才真正意识到;农民军里这种互相戗戮和侵并的事情其实很多啊,只是绝大多数都被掩盖在滚滚的历史潮流当中,而只有诸如黄巢与王仙芝因为朝廷的招安而翻脸成仇,就此分裂出走之类特别大事件,才会在历史上提及一笔;
自己在怒风营里所见到和营造那种,和衷奋进的氛围与有条不紊的日常,反而是不正常的少数异类而已;各种充满了残暴和血腥的侵并和内讧,也许才是这些农民起义军一路行走过来的常态和经历吧。他们毕竟不是后世那只哪怕身处绝境,也是愈挫愈勇和百死不悔,而用理想和信念武装起来的革命武装。
自己是怎样的心太大,才会用后世那只人民军队发展壮大的标准来,来带入眼前的局势和处境啊;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轻率和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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