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府附近的酒楼里,石珫跟吴绍郴在雅间饮酒。气氛有些沉闷,起初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彼此的谈性才上来几分。
石珫叹息道:“记得你刚来都尉府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彼时,咱们都尉府虽然没什么大案要案,但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你也迅速做出了了不起的成绩,这才能在短短两年之内,连升两级,成为都尉府总旗。”
吴绍郴闷声道:“不过是些贩夫走卒的小事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燕平城富庶的街坊,之前都被京兆府牢牢把控,一些油水稀薄的地区,京兆府就没有看在眼里,都尉府主要是在那些地方活动,管管贩夫走卒、市井小帮派之间的事。
河水浅,大鱼大肉自然没有,可终归有些小鱼小虾,数量多了,也能刮到不少油水,就是事情繁杂些。那时候,京兆府常常嘲讽都尉府是南城最大的市井帮派。
吴绍郴抬头看了石珫一眼,略显阴阳怪气地道:“因为赵宁那厮,如今都尉府名声大震,咱们的走在哪里,京兆府的人都要退避三舍。
“尤其是刘氏的案子后,京兆尹因为监管地方民生不利,背上了失职失察之罪,正在被弹劾,京兆府的官吏们火烧屁股自顾不暇,就更是不敢与都尉府官吏争锋。
“都尉大人现在哪怕是下了差,去平康坊逍遥快活,也没哪个不长眼的老鸨子敢收大人的银子,反而还要主动叫当红的清倌儿作陪,并奉上厚礼吧?”
石珫被吴绍郴说到了心事,又是尴尬又是得意,在此之前,这可是京兆府显赫官员才有的待遇,如今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石珫分外享受,乐在其中。
“都尉府今时不同往日,我自然高兴,可人嘛,总是难免得陇望蜀。能得到更多,为何不争取一番?”石珫抚着短髯轻笑。
“大人若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吴绍郴眼观鼻鼻观心。
石珫喝了一杯酒,定了定决心,看着吴绍郴正色道:“赵宁那厮,眼下在都尉府威望日盛,赵氏出头扳倒刘氏后,下面的人都对他更加敬畏。
“现如今,衙门里的大小事,但凡是赵宁想做的要做的,那些势利之徒竟然完全不向我禀告,自作主张就给赵宁办了。前日赵宁去库房领取一百瓶丹药,这么多的数量,仓曹居然直接把东西给了他,事后才拿着文书来向我禀报,这是把本都尉当作画押的傀儡了?真是此有此理!
“再这样下去,都尉府到底是他赵宁做主,还是本都尉做主?本府卫威严何在?”
说完这些,石珫呼吸变得颇为急促。
看他的样子,好像宁愿都尉府是从前的样子,虽然在外面没什么尊严,没多少油水,虽然被京兆府压得抬不起头,处处受气,但至少关起门来后,他的权位毋庸置疑,是无可争议的都尉府第一人。
吴绍郴眼神闪动,石珫把话说到这份上,跟掏心掏肺差不多,目的自然是要他也毫无保留,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否则他必然被石珫记恨。
但吴绍郴并未表白心迹,而是反问道:“前些时候,都尉大人不是已经对赵宁变得亲近有加了?下官还以为,都尉大人已经打算跟赵宁和睦相处,认可他在都尉府的超然地位了。”
石珫咬牙道:“之前我以为我能容忍,但我现在发现,我容忍不了自己手里的权力缩水!”
吴绍郴沉默下来。
石珫的意思很清楚,希望他俩联起手来,一起在都尉府压制赵宁的权势。
态度明显,变相的也很强硬,作为上官,石珫也没有给吴绍郴拒绝的余地。
这是因为石珫坚定的认为,在赵宁面前受过大辱的吴绍郴,必然会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吴绍郴一定对赵宁恨到了骨子里,日日夜夜想着报仇雪耻!
但石珫失算了。
吴绍郴道:“都尉大人,我跟赵宁的恩怨,早已结束了。如果都尉大人要对付赵宁,我帮不上什么忙。当然,我也绝对不会做对都尉大人不利的事。希望都尉大人能体谅下官的难处。”
说完,吴绍郴连干三杯酒,以示请罪。
他态度同样坚决。
石珫面色数变,末了冷哼一声,阴沉着脸拂袖而去。
空荡荡的雅间里,吴绍郴面色如常。
石珫只是想用他当刀子而已,他怎么会不知道?拒绝了石珫,可能在都尉府彻底待不下去,但也比继续跟赵宁做对强,大不了换个衙门混就是。
在吴绍郴的评判中,赵宁比石珫要可怕得多。一个十六岁的御气境后期意味着什么,没人不清楚。
这也是吴氏家族的意思——前两日,族内因为知道吴绍郴跟赵宁的事,特意派人来跟他说过,要他不要再跟赵宁起冲突,能忍则忍,能退则退,实在不能,就离开都尉府。
因为赵氏扳倒刘氏和赵玄极表现出来的反攻门第的势头,吴氏已经在寻找跟赵氏和解的可能。至少,暂时不会再跟赵氏做对。
跟石氏不同,吴氏如今只有伯爵之位了,再行差踏错一步,就有可能彻底衰落,容不得家族不谨慎。
吴绍郴一口气喝干了酒壶。
“赵宁……”
还未到及冠之龄的吴绍郴,咀嚼了一遍这个名字,心里升起一股滔天之火,那是屈辱,是不服,是知耻而后勇的斗志!
“你是人杰,我吴绍郴也不是饭桶!总有一天,我会以一个强者的姿态,出现在你面前!”
他还年轻,他血气方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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