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鬼就不该拥有人间的美丽了吗……
他在黑黑的世界里忽然看到一点红光。仿佛飞蛾一般的他,对光亮开始有了渴望——他跑过去了。
他看到了提灯的阿婆在哭,他看到了院里的大树也挂上了红灯笼。靠在大树上哭的阿婆被人拉扯,但他看不到谁在拉扯,他只能看到阿婆那被拉扯的模样。好像有人在跟阿婆说话,他听不见,他只能听到阿婆的回答“明天再走吧,明天再走……今天是阿隐的头七……阿隐他,他要回家的……”
“明天一定走,一定走!让阿隐好好回家一趟吧……”
他以前不懂为什么要用红灯笼,人死了那么难过怎么能用红灯笼呢?但现在他懂了,这灯笼不是给别人看的,也不是个逝者亲属看的,而是给逝者看的——给他这一生的最后一点温暖。
但是对于他来说,这一点也不温暖。
红光剪影下,哭的伤心的老人,在热闹的上元节,凄凉地被拉扯要离开自己的家,离开有自己回忆的地方。
他不想在这里了——干看的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突然亮起了另一抹光。
他顺随着光追过去。
“哈哈哈哈哈”的笑声充斥着他的耳朵——张轩宇正笑得高兴。
那样让他喜欢的人果然好看,那样让他喜欢的人果然让他伤心。
“为什么你还那么开心?没人告诉你我死了吗?”“为什么那么开心呢?就算不知道我死了,你也不想我吗?”
他不想再看下去了。
回到忘川,走过奈何桥,他端起孟婆汤,“如果可以选择,你来世想做男人还是女人?”孟婆问道。
男人还是女人?
他没想过这个问题。做女人么,这样张轩宇就不会责怪他像个女人了,毕竟他就是个女人。做女人?万一变成女人后他就不认得自己了呢?
“男人吧。”来世,他不要再被他欺负了——白让自己心痛,他却还是有说有笑。
肖隐是个自卑的孩子,对自己的不自信化作了对别人的疑心,他原先信任的张轩宇也因为去漠北前的一句话让他发疑。除去阿婆,他再也没有可以信任的家人了。
“喝吧,喝了就会放下了。”孟婆说,“来世,你会幸福的。”
“谢谢。”说完就端起汤准备喝。
喝吗?自己想放下吗?自己能放下吗?
不能!他也要让张轩宇伤心,让张轩宇为他伤心!他要拿到张轩宇的心,再把它揉成齑粉。
所以,他用了以前张轩宇教他躲酒的方法悄悄地吐了孟婆汤。
来世,他要还是今世的人。
☆、江南和漠北
张轩宇也觉得自己挺薄情的。
对肖隐逝去的悲伤不过也就持续了一个月左右,一个月后,他又是一个平常的人。只是在某些特定时候,比方说,听到邻居家的小孩在喊“哥哥”;比方说,回到小院,看到矮牵牛开了;比方说,厨房传来药香……他才会忍不住难过一会儿,但泪光是绝对不会有的。
这些都不是肖隐,但又无一不是肖隐。
家里人觉的张轩宇有些凄凉,便给他安排了婚事——在那个父母之言,媒妁之命的年代,他顺从了。
很温柔的一个女孩子。大大的杏眼,成天向上勾的嘴角,白嫩的皮肤,乌溜顺滑的长发,声音也甜甜的,有江南水乡的味道。
温柔,细腻。
但是,还是不及肖隐。
没关系,还是可以的,所以他们成婚了。
红红的婚服,红红的盖头,红红的婚房,红红的脸颊和第二天,红红的床铺。
她真的很好。十五岁刚及笄的女孩,还透着一股纯真,像含苞的白莲让人怜爱。
她很黏人,整天要跟在他身边;她像糖葫芦,很甜,常常围在他边给他唱歌儿听;她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会陪他下棋陪他读诗,偶尔还会在院子里摆张桌子为他画画,家里画他的画都堆了一个篓子了;她写的一手好字,无论仆人还是来他家拜访的官员都会由衷的夸讲她的字,说什么“一个矫健有力,一个温柔绵延,一个如穿胸利刃,一个如春风和煦,真是绝妙之侣”。
她很好,他也很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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