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后悔了。
柳放舟手中握着青泽,直指沈御岚,叫他让开,像是不理解这个向来与自己默契满分好友,为何临时变了卦。
青泽剑身本就极长,速度也快,加上灵气化作剑气,攻击范围相对广阔。
就算沈御岚不是刻意以守代攻,也很难近他的身。
所以柳放舟有恃无恐,并未一下子就使出全部实力,而是试探着从五成、六成开始,一点点放开手脚。
沈御岚便越发疲于应对,再后退,便要贴在乐正白的身上了。身前是不肯停手的柳放舟,灵气逼人,身后是失控的大股魔气,泾渭分明,前后夹击闹得他气海翻涌,又因剑灵护体而生生忍住。
他再次抗下重重一击,只觉得整条手臂都被震得发麻。
柳放舟问他,可知自己在做什么。他神色不见丝毫动摇,凝声回答,
“我当然知道。”
在所有人都未注意到的时日里,沈御岚眼中的景色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他的认知被颠覆,信念被动摇。
他以为是世界变了样,以为是他、或者是乐正白一手导致了物是人非。
在林中拔剑之时却猛然发觉,真正变了的是自己。
沈御岚变了,乐正白也变了。
他摸不清这样的变化究竟是好是坏,又是如何发生的,剑灵便已经替他做出判断。
莹莹白光自剑身覆盖全身,疲惫也好、疼痛也好,都再也无法让他的动作有任何迟缓停滞。
两人之间的激战越发迅猛了,过招的速度已经超过眼力的极限,沈御岚只能靠着本能,判断气息与声音的变化,及时应对。
每一个瞬间,都有可能决断输赢。
寒鸢剑灵早已觉醒了第二层剑意,不忘初心。
它应当还有个后半句。
至死方休。
柳放舟期盼的点到为止,将人击退,战至一方力竭分出输赢,在至死方休的剑意下,已然成了不可能。
沈御岚的执拗是令人惧怕的,他只是拼尽了气力出剑应战,那双掀起了波涛的双眼便已经告诉对方,就算是浑身灵气耗尽,长剑折断,他也绝不会停。
柳放舟与他何等亲密,怎会认不出他的执拗,只对视了片刻,便有些怔然。
只一瞬的怔然也是致命的,若刺中他的不是寒鸢,而是别的什么人,手中握着的别的什么剑,他早已受伤流血。
上一次见到沈御岚有这般神情,露出同样的执拗姿态,还是在江淮远遇到危险的时候。
柳放舟也一直以为,沈御岚最在意的那个人,应当是江淮远才对。
正是因为江淮远是沈御岚信任的人,所以他不久前遇到江淮远时,才会不带猜疑、毫无防备。
江淮远说了很多,他只听出两个重点,那就是沈御岚被这魔头骗了负了,以及,花无欺已经动手。
急忙赶过去,看到毫发无伤的沈御岚时,柳放舟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没想到花无欺的这一步险招竟然成功了,这意味着成败在此一举,不成功便成仁。
如果此时不除掉乐正白,等他度过了抑灵咒的反噬期,天下就再也没人能除去这个魔头了。
而他最嫉恶如仇的好兄弟,却在此时为了这个魔头与他拼死相斗。
柳放舟像是看到了天下最荒谬的笑话,几乎要笑出声来,手下也不再留情了,灵气附在剑身之上,剑锋登时拔长了数寸。
攻势的迅疾程度不断突破了一个又一个极限,带出一道道虚影,叫人眼花缭乱。沈御岚艰难抵抗着,身上无法避免地出现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即便如此,人却像什么都感觉不到那般,战斗的状态丝毫不受影响,仍尽己所能地应对着。
柳放舟不知他的剑灵已经发生变化,只当他是凭借着坚定的意志,一口气死撑着。
然而就算是修为颇高的修士,单凭逞强硬撑,总也该有个极限。有着这样的认知作为前提,柳放舟便觉得,沈御岚虽被他伤到了,却没受多少影响,应该都是皮肉伤,这样想着,招式也逐渐没了轻重。
大不了就将人打到力竭,动弹不得了,回头再负荆请罪,认真为他疗伤。
方才刚碰面时,他已经偷偷摸了沈御岚的脉象,金丹和内伤的确都无碍了,修为还有了长进。
此时他已然坚信,沈御岚会这般保护那魔头,只是因为动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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