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可以再待久点。”佟酩哽了一下,随后闭上浅薄眼皮,轻若无声,“虽说等再久也是早晚的事。”
两人在沉默中僵持了一会儿。
佟酩没与宋立眠对视,他有些疲倦,无论身体还是心灵。
沉甸甸的砖瓦积压上他心口,逼得那株刚发芽的幼苗折了腰,毁了根,他内心无比平静,平静得有些苍凉。
白天,浑身发烫之时他就意识到不妙,可抱着侥幸心理,他还有空畅想,想今晚是不是又可以在宋立眠怀中睡个好觉。
自从失去猫身,他再也没机会享受这种待遇,以至于如今每一天的黑夜,都比那段互相取暖的时日难熬许多。
万万没想到,未来还有更多更难熬的分秒。
或许是烧久了,他的胳膊此刻软绵绵的,被抽干了力,浑身肌肉都酸疼得抗议,这种情形很适合撒娇,可他或许再没这个机会了。
佟酩大脑生锈,迟钝盼望着自己能保持清醒,这样的话,深夜就能拖得更长,离别时点就会被拽得更远。
他撑起肩膀,脊背挺出很坚毅的线条,佯装无碍。
宋立眠忽地打断了他的思绪,语气偏冷地总结:“佟酩,你根本不懂我在怕什么。”
佟酩偏开脸,想说我知道。
只不过答案太令人绝望,所以他宁可装不知情。
他不是凭主观意愿变成猫妖的,只怪大自然从来不给任何生灵选择的机会,命运每一次前来赠予,都得逼着他感恩戴德,诚惶接受。
说来可笑,无数动物想要成妖,为了更绵延的寿命,为了行驶更多特权,而拥抱着那千万分之一幸运的佟酩,却只想继续窝在宋立眠身边,当一只普通且短寿的猫,直到生命尽头。
可他没办法,命运选择了他,他注定成为宋立眠畏惧的异类,注定会面临离别。
他细密咀嚼心脏被生锈小刀刮的钝痛,如今宋立眠的冷静程度,已比他想象中好了千万倍——
佟酩不敢再奢求更多。
“别说了。”他屈起腿,将额头埋向膝盖,再用尾巴松松环住自己,一副拒绝与外界交流的姿势。
他低声道:“明天你睡醒前,我就会走掉的。不必搞得这么难堪。”
或许是佟酩的口不择言激怒了对方,宋立眠气压霎时又低迷八度,少见的尖锐自他骨缝钻出,将蜷缩的佟酩捅得破烂。
“佟酩,”宋立眠命令道,“抬头。”
佟酩没理他,倔强得像颗顽石。
宋立眠又重复了一次。
佟酩固执地没动,身形不过瑟缩了少时,很快又静止了。
可惜他的坚硬在宋立眠面前始终派不上用场。
很快,宋立眠伸过手来,强势拉开他胳膊,硬将掌心插进他下巴与膝盖之间,逼迫佟酩抬头。
宋立眠用指腹狠捏他下巴,佟酩白皙到几近透明的皮肤没多时就泛红。
他迫不得已与宋立眠对视。
宋立眠的表情没有愤怒,没有嘲讽,没有冰凉寒薄。
他神情复杂地垂视着,逼双目空洞的自己与他对视,少时,蹙眉问:“你在说什么鬼话?”
佟酩闭眼不答。
他想科普对方,被人类社会抛弃的次等生物才叫鬼,妖怪比鬼高了不止两个档次。
不过鉴于他心情过分沮丧,就没和宋立眠辩驳。
“准备趁我没睡醒跑掉?”宋立眠声音缥缈,压抑着巨大自嘲,他将脸逼近,灼热呼吸毫无防备地涌上,“佟酩,你准备和我不告而别几次?”
佟酩神情闪了闪,嗫嚅几下,却没出声。
四片唇瓣少时就贴合了,宋立眠不像在接吻,更像在惩罚。
他没用舌尖入侵口腔,也没浅尝辄止,他含住佟酩不住颤栗的薄唇,略显粗暴地叼住它,再将它咬破。
铁锈味很快蔓延至舌尖,佟酩不习惯这种辛辣却不甜的亲吻,不由得“嘶”了一声。
处于失控边缘的宋立眠方才寻回些微理智,浅啄一口,将佟酩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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