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不在此处了。”吕岩修为臻极,化身千亿,潜行大道,洞彻天机。所行所为,又岂能轻易窥破的。自从将纯阳宫掌教之位传给李忘生后,连是否参与大光明寺变这样的国本大事,吕祖都不置一词。全权交给时任掌门不久的李忘生。有时李忘生觉得师尊无处不在,一直看着他,看着纯阳宫;有时又觉得哪里都没有师尊,仿佛已弃绝尘世,羽化登仙而去。
吕岩一缕化身流连华山巅已数年,不会无凭无故凭空消失,李忘生服侍师尊多年,也是一怔。吕祖在时最挂心的便是大弟子旧事,深以为憾,心中并无怨恨,只想着将谢云流寻回纯阳加以庇佑。在最初李忘生负气那几年,吕祖还常常开解劝导他,最终让李忘生也放下埋怨,一心助谢云流和师门化解误会。如今谢云流好不容易上了华山,吕祖却凭空消失,李忘生思忖了一下,大概是吕祖认为这并非师徒真正相见的好时机,机缘未到,才飘然离去。李忘生心头生出怅然,谢云流这趟应约而来,算是由他一手促成的。世事多无法强求。谢云流还未顿悟迷途知返之心,仅是承诺而往。那么纵是人到,也形如不到。相逢与散场无需刻意,命里有无终是有无。李忘生早该明白。到底还是不如师尊透彻。
李忘生瞥向一旁凝眸前望的谢云流。对方一直冰冷的神色并未改变,四下扫过,道:“所以并非我探查不到他的气息。而是你骗我。”这话平静至极,谢云流脸上也未见得动容。然而依谢云流的脾气,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只是曾经遭千夫所指江湖捐弃,十九岁喜怒形色的飞扬高徒在那场惨烈的追杀中已经死去。他的性情一夕大变,从前的自负被挫成更高峻的孤傲。除此之外,对李忘生根深蒂固的误解,不但令他遇事便往李忘生不好之处想去,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漠然。
李忘生一听,知谢云流又误会了他,即便曾经解释过的原因对方亦不信,他却不愿意轻易放弃,道:“师兄此言差矣。师尊一贯云游无定,谈何诓骗。师兄这样轻易断言,以这种偏见来忖度,不觉得……”
话音未竟,谢云流便打断了他:“论巧言诡辩,我说不过你。你也莫要再提。待他回华山之时,我再来践诺。纯阳余事,与我再无瓜葛。”四望华山雪景草木,一山一树,一阶一殿,俱是旧时风物,触景生慨。今日山门一战,小惩祁进,认回洛风,直至上华山这一路,除了洛风及一脉激动的静虚子弟,其余弟子们对李忘生毕恭毕敬,看向谢云流却是畏惧与陌生的眼神。都令他心中波澜起伏。物是人非,不再是他熟悉的静谧又浩大的华山。新增这么多人。殿宇也翻修扩建,只觉得人声鼎沸,却陌生得一如初识。终是找不回记忆中的纯阳了。
李忘生暗叹一口气,风雪簌簌而落,能清晰看到谢云流鬓边新添的刻痕,眼神是如此沧桑、漠然、深不见底,昭示着世事无情的变迁。太极广场上飞扬凌云的练剑少年还在眼前,又有谁能预见他跌宕漂泊多年磋磨成的模样。即便李忘生料到谢云流在外定会吃苦,每每思及也神伤不已。怔然静坐数息后,心口便有隐隐痛意。经年郁结,头发竟渐生霜鬓。白如一片云——李忘生头顶也曾有过一片云,自在舒卷,荫蔽过他的酷暑,也在他头顶投下漫长的阴影,最终飘向了不被上天青睐的命运。
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世上还没有纯阳宮,没有纯阳五子,甚至连道号静虚、玉虚都没赐。只有吕祖、谢云流和李忘生。师父、师兄和师弟。所谓机缘大抵类此:相遇就是落在同一片松针叶上的雪花,汇成细流一起滴落。回想起来几乎是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再后来,日升月落,云卷云散。别君去兮何时还……
“大师兄,当年之事,你着实误会了……我与师父从来不曾出卖你。洞灵真经有云:同艺者当相妒,你以为我贪掌门之位——”
谢云流断喝道:“当年你行事诡秘,连重茂受擒之事也相瞒于我,若非我起了疑心去探查,恐怕还不知他被关在牢狱中。这偌大纯阳上下差点被你只手遮天,你本事也是大,事事滴水不漏。你眼里若还有我这大师兄——”谢云流回忆到动气处,眼冒火光,一把擒住李忘生掌门道服领口。使力之大,全亏那布料十分结实,才不致撕裂。
李忘生神色淡然不乱,轻轻使出巧劲便化解了谢云流的劲道,道:“我的确将温王受擒的消息瞒下,也的确吩咐纯阳弟子不得随意谈论。可国本动荡之际,纯阳国教之身焉能独善。你只顾念着与温王的情谊,牵连到门中又当如何?若是不尊圣旨,定生龃龉。禁宫一去便是涉身险地,若你有个万一……你是我大师兄,便永远都是。我更从未有与你相争之意。”
谢云流心下一怔,手底相持的动作不由得松了些许,望着李忘生没有丝毫伪痕的面孔,那股负气厌恶之感不知不觉消弭大半。他提醒自己不该那么轻易相信李忘生,时过境迁,若是对方此时又假做好人欺骗于他该怎么办?谢云流是最不耐分辨这些人心迷障,平生也吃过无数明暗亏,到底何为真何为假,于他实是难题。但较之从前,十几年的磨练让他按捺住冲动的脾性,沉吟思量。
谢云流想到之前李忘生一言不发便将剑贴予他,再后来他折返与李忘生在阵法中相斗,又以合道法解蛊毒,发现李忘生带着自己早年的铁戒指。还有昏过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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