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寅年却突然“嗳”了一声,将话音打断。他朝二楼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才说下去:“那东西,我当然是记得的。除了上回我去虹市跑货没遇着,陆教授来了三趟了。你说这刘备三顾茅庐,都能请到诸葛了,更何况我老李真心想认你这个忘年交,岂有不给的道理!”
话毕,李寅年转头喊来小张,附在他耳旁说了什么,小张便朝二楼去了,不一会拿下来一个镌凤雕花的首饰匣子。李寅年接过匣子,戴上手套后将它打开。
匣子里面是一对翠色的镯子,四平八稳地躺在浅灰色的丝绒上。
寻常镯子是圆的,内外各一圈,取双圆之意。市面上大多数镯子都是这种双圆镯,它们的镯身是扁的。
但匣子里的这对不同,连镯身都是圆的,便是三圆,三圆三元,意头极好。
李寅年:“陆教授中意的,是这个吧?”
陆月浓低了低头:“是。”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李寅年把盒子往前推了推,距离却不大,似乎并没有要送到陆月浓手上的意思。
陆月浓瞧着李寅年,一时有些摸不透这份好意的真假,只好将这些话放在心头,很快地掂量一番,斟酌开口:“您淘它,又不在斋子里卖,肯定是视如珍宝,如今萍水相逢,我就让您割爱,于情于理,也总有点说不过去。这样……您要是真的肯,给我报个价,多少我都不往下压。”
李寅年轻轻拍了拍陆月浓佐着茶杯的手,道:“嗨,瞧你说的。这东西吧,之前我买了个稀奇,也没摆在店里卖,算不得什么商品。既然答应了陆教授,我就当是朋友私底下的来往,没打算赚钱。但是在给之前呢……我有桩不明白的事情,总想问问,你瞧着,能不能给我解解惑?”
受人之惠,理应帮忙,陆月浓明白这个道理,随即答应道:“您尽管说。”
李寅年得了允许,也就直问不讳:“如果我老头子没记错的话,陆教授与那对玉镯,不过有一面之缘,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你这么想要它?”
普天之下,珍宝不知凡几,藏品成千上万,玉镯称不上罕物,在古董里算是常见的。若论好看,这声夸赞它倒是当得起,可要说上来第一眼,它就能让人觉得非它不可,在李寅年看来,还远远不够。
李寅年很愿意相信自己与这个年轻人的缘分,相信他们之间契合的眼光。但就在方才,他瞧见陆月浓眼底一抹转瞬即逝的眼神,像层云背后的月光,隐秘而幽微。那是一个出脱了喜爱的眼神,更像是一种留恋,一种执念。
这让李寅年动摇了之前抱有的想法——那或许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人对一个物件的情愫,有的时候会跃居鉴赏之上。李寅年不是不懂得这类感情,看的多了只会了解深甚,他甚至曾经还见过更厉害的,有一个人抱着一只瓶子如丧考妣般哭了一天一夜,最后脱水昏厥,送进医院抢救。
李寅年不是睁眼瞎,不会被萍水相逢的因缘际会蒙住双眼,但人非草木,岂能无感,他也并非无法对别人的故事感同身受。
说到底,李寅年其实不介意陆月浓的这份“执念”,也可以把镯子交出去。只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很想听听这背后的故事。
所以,这个问题是无法避开的,陆月浓为什么想要这对玉镯呢?
李寅年需要一个答案,也就毫不避讳地开了口。
这看来或许有些强人所难,有些恃物逼人,但李寅年颇有些心安理得地想,要怪就怪那个手欠的小子吧,让他今晚脾气不大好。想完以后,又在心中对陆月浓连道了三声“对不住”。
陆教授尚不知道自己无端受牵连,他神色看不出什么变化,目光小范围地在杯盏间梭巡一圈,像是经历了一场短暂的思考,然后轻轻皱起眉,语气里有几分无奈:“不瞒您说,的确是一眼相中的。”
李寅年点头,手里端起杯子,并不急饮。茶汤温热,镜片上很快漫了一层雾气,看不清眼底神情。
良久,李老板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这物件,我原是不准备出的。”
言下之意:这话,我李某人肯定是不信的。
店里一时不闻动静,像是被刻意消音,久久没有回答。
也不知过去多久,远方忽地传来一声雷。雷声钝然,被埋在厚厚的乌云之下,闷闷地作响。
听到雷动,两人都抬眼看了看外头。
门外,天色又暗了下来,雨才停了不久,但难保不会有第二场接踵而来。那些偶尔探头探脑的人群已经散去了,路面空空荡荡。
隔壁店面的灯光铺在濡湿的青石板上,明晃晃的,仿佛月色碎了满地。
第3章遇雨
唐跞处理完公司的事,驱车回酒店。
今天江倚槐刚拍完在玉城的倒数第二场戏,离回平城也就不远了。
唐跞估摸着江倚槐现下应该已经回去歇着了,便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回去后的行程与工作,打算等会和他说一说。
天色愈发暗下来,既源于时间的推移,也因为雨的瓢泼。
一时间,沿街路灯齐刷刷亮起,道路通达盘旋,在城市的荒芜底色上书写横折弯钩。
小城市的晚高峰,像有贼心没贼胆的胆小鬼,堵人堵车都显得不够火候。因而哪怕是雨天,车辆虽开得慢,不过车流量总体不大,还是能很爽快地停停走走。
在等红灯的间隙中,唐跞闲着无聊,拿出手机刷了会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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