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保持着望向窗外的角度,松开周杳,说,“母亲是我的姨母。她以为被蒙在鼓里的是我,却不知道我已经全知道了。父亲是保不住娘的,得不到娘的权党借口她祸国殃民,逼父亲杀死她,而很像她的我,就被保护了起来。”
他的神情,好似在看一场色泽剥尽、粉化不见的梦。
“那一年你把秘密告诉我,应该是对我很信任了吧?还是说只是……怜悯我呢?”
一晃日子很容易过去,不受重用的皇子和孱弱的庶子的时间毕竟比别人宽裕,可一起消磨,过着也不那么长了。周杳已经十七岁,身高慢慢追上了江海潮,终于不用再仰视他了。
这日两人出去赏花,三月的天,赏什么都是好时候。
在林间穿梭,周杳没来由地问出这样的话。
他回过头。春风里有放风筝的孩子,由于不知身份,都嘻嘻哈哈绕着两个人跑,放着纸鸢。一捧一捧的绿似乎分外炽热,那绿的沁凉,盛得像烧着了一样,在随处可见的泥地里焕发生机。他好像瘦了,不过,若不是兢兢业业或是郁郁慨叹一般也不会让人发福,都是随着时间过去慢慢瘦下来,若真是这样,“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倒是故意讨巧的玩笑话了,而他,他的衣袋却像什么吃人的东西,一直合身地束缚着他,四处晃荡。
“你希望是什么呢?”周杳只看得见他的眸子了,他的目光很坦荡,干净明澈的让人心慌,仿佛一切猜测都只给自己添堵似的。
周杳一怔:“什么?”
江海潮却不再重复他的话,兀自走到前面去了,几步之间,已隔得很远。声音也从远处传来:“你希望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周杳追上去,碾过一地落花,纷纷扬扬,身后有花团锦簇,有些轰然炸裂,有些在静寂间滑下来,积水一样滚在地上。他从小就不像个真正的孩子,不习惯奔跑,可他是他的例外,也许是唯一的,也许不,谁又晓得呢?那毕竟是以后的事。
周杳大喊:“喂——江海潮!”
他果然停下来等他,嘴角依稀擒着笑。周杳惊觉他的名字即使他已听过无数遍,叫出来还是头一回呢。可是竟已这样流利,这样不假思索,以至于发现了不妥,一直好目瞪口呆。
“没事的。”这人又没生气,反而安抚周杳,“就叫我名字吧,不过只准私下叫,被别人听见了,他们又要给你苦头吃。”
周杳少有的乖顺,点点头,“嗯。”
其实记忆里周杳是个很笨的孩子,除了那些书和精明的人情世故,他那点心思在江海潮面前一览无余。不过江海潮并不介意周杳不设防,他只是有意无意提点他:“作为一个不甘心的人,有什么软肋是不妥当的。如果有,就把它拔掉,记好了,不要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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