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此事,又苦苦表白他们随宋时读书的真心——他们去年入京赶考前特地赶到汉中学院报考,为的就是做宋三元的弟子。那些朝廷要员都是汉中学院的毕业生,他们才只是举子身份,怎么敢不以学生自居,公然跟祭酒称兄道弟。
宋时听得频频点头,从善如流地应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诸生此番回到汉中府,是打算直接插班,还是先回乡安顿一下,等暑假过后再入学?”
自然是要留下。
众人路上就算过了,此时到汉中,上不了几天课就是收麦的暑假,再过一个月又是收稻的秋假,不久到年底又是寒假了。下半年这么多假期相连,才能读几天书?若不立刻入学,努力赶上前的头的进度,这一年岂不就荒废了?
他们去年腊月考过入学试才进京,会试前险些寻不到房子,只能在京里风餐露宿,不就是为了回来立刻能跟宋先生读书的?
他们现在就要学实学,做工业,连家都不要回了,立刻就要搬到汉中学院住校!
宋时听得十分动容。
这么刻苦的学生,还用看他们入学考试通过没通过吗?哪怕真有没通过入学考试的,也得安排他个借读、旁听,同样让他们学得知识,不能让这些学子失望而归。
宋校长自问,当学生时可从没这样积极向学过。如今当了老师,心态更不同,那颗好为人师的心叫这群学生狠狠触动,恨不能立刻开个大课,讲他九十分钟的。
不过这几个学生才从京里回来,一路上吃尽了风霜辛苦,总要先安排他们休息一天,学校再给备下干静宿舍,才好让他们精力充沛地读书。
他问了问可有汉中府城内的,安排人送回家休息,又吩咐小厮:“把客房收拾出来,叫学生们暂住一宿。再命人去学里通知,收拾出若干间宿舍,明日有新学生入住,跟着第三届新生念书。”
小厮应命而去,这群学生却是受宠若惊,连道不敢。
这是知府住的院子,他们这么多人带着家人小厮住下,晚间进进出出的,只怕打扰大人休息。
宋知府微微一笑,慈爱宽容地说:“你们从京城千里奔波,又为我捎了家书与家人备的东西来,我于情于理,又岂能匆匆叫你们回去?不必多虑,只管住下,我自有安静休息之处。”
他这知府院子打从搬进来也没怎么住过,除桓凌跟着周王出去那一趟,剩下的日子他基本都是住御史御门的。
虽说如今他都不必找理由,公然就跟桓御史出双入对了,不过今天有学生来住,他又可以当一天不循私情,为教育事业献身的好领导了。
他命人去厨下安排酒肉,给这些学生接风洗尘,自己拿着家书到堂上看了一遍,晚上便扬眉挺胸地去了周王府。
王府门子如今见着他就和见着府里属官一样自然,一句话也不多问,直接开门。
宋大人好容易又有了堂皇借口,却说不出去,憋着一口气到了御史院里,见着桓凌,非要冠冕一把,依着下属的身份求他:“今日有赴京应试的本府学子回乡,下官不忍他们奔波劳苦,便留其暂住在汉中府衙后院。只是如今院内未免嘈杂,下官尚有文书要看,禁不得吵闹,不得不来求佥宪大人容留了。”
桓大人连忙双手相扶,叹道:“宋府尊何须如此。咱们同在汉中府为官,一向又相处得默契,何事用得着一个‘求’字?”
莫说只是借宿一宿,便是连他屋里的人都借走,他也没有半个“不”字。
“我这院子也局促,收拾不出像样的客房来,贤弟若不嫌弃,不妨便在我这卧房里委屈一宿,咱们兄弟二人秉烛夜谈。”桓大人有意提携下属,抓着他的腕子将他领到自己的卧房,只见靠窗大炕上铺设着绣枕锦垫,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两套被褥,一看便是小夫妻住的地方。
桓凌迎面看见两人惯睡的床、惯睡的被褥,眼前就忍不住浮现出平日的情形,忽然有些压不住笑意,轻咳一声,将宋时按在炕边坐下:“宋贤弟少坐,愚兄去倒杯酒来,喝了好安神助眠。”
宋时拱了拱手,腼腆一笑:“下官不敢白白叨扰大人,便将些乡里的消息告诉大人罢。今日寄住府衙的学生们替下官捎了几封家书来,提到家兄中试,大人的堂兄到舍下祝贺之事,大人可要看看这封信?”
两人其实早从邸报上知道了宋大哥中试的消息,桓升与宋家有了走动之后也赶紧给堂弟捎信,好叫他在宋时面前能抬起头来。不过看信原不只是为看个中试消息,更为从纸墨间看到家里人如今过得如何,身体可还康健,透过文字略解思乡之苦罢了。
桓凌去要了陈酿白酒,让人送上几样精致小菜,与两个银烛台一并摆在炕桌上,一边饮酒一边听宋时念家书。
听着听着,他便不知怎么绕到了桌子另一侧,连自己的酒杯也捎了过去,斟上酒喂到宋知府唇边,不时又夹上一筷鱼鲊、鹅脯、酥炸的河虾递给他。
宋知府吃得唇色嫣红,脸色微醺,念完了一封信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是来投奔佥宪大人的可怜下属,该他服侍大人才对。他收拾好信函,又斟了两杯酒要敬大人,桓大人却握着他的手腕,拒绝了那杯酒:“这些都是本官方才服侍宋府尊的,只原样儿还回来可不够。”
他的目光如钩,在宋时脸上勾了一记,食指在双唇间按了按,笑吟吟地说:“有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本官如今不胜酒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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