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孩儿并不笨,只要善加历练,便是帝王之材。
“宝祥,太子亦是册封的,不是永远不可改变的,”韦贤妃目光深邃,“即便是帝王,也不是永远不可改变的。”
元幼祺喉间滚了滚,因为韦贤妃言语之中的郑重与……危险。
韦贤妃索x_i,ng破开表面上的那层遮掩的薄纱,向元幼祺道:“长久以来,太子便是太子,二十八年的太子,纵是再做二十八年的太子,只要陛下的身体康健,也不是不能够……”
元幼祺知道母妃要为自己解开眼前的谜题,安静地听着。
只听韦贤妃续道:“……之前的,是一种平衡的局面。但是,你昨日的事打破了这种平衡,在陛下的心里丢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陛下对太子的x_i,ng子与处事,并不是全然满意的。”
“太子哥哥书生意气了一些,想来父皇的x_i,ng格,是不喜欢这样的继承人的。”元幼祺想了想,c-h-a.嘴道。
韦贤妃颔首,道:“不错!妇人之仁,书生意气,都是为君者的大忌。其破坏力,不亚于残暴刚愎。”
元幼祺蹙眉。
“陛下未必当真怀疑是你的几个哥哥中的某一个对你做了什么手脚,但你要知道,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任何人都可能成为被怀疑的目标,尤其……”
尤其像昏君那般多疑之人。
这句话,韦贤妃却未说出口。
“所以,父皇便借机试探几位兄长?”元幼祺心念一动,道。
“正是这个道理!”韦贤妃赞道,“这几道旨意颁下来,可谓一箭多雕:一则打压太子,使得朝臣多年习惯的太子地位有了动摇。二则明面上倚重你四哥,而这个加封的‘秦王’爵位,又让人没法不多想,猜测陛下是不是有了易储的打算。三则,秦王与太子素来一心,李家更是唯丁家马首是瞻,如此捧了秦王,打压了太子,便是在丁家与李家铁板一块的紧密关系上生生割下一道豁口。唯有让他们有了生分,陛下才能从中渔利。”
她心中恨极了魏帝,既然只有母子二人独处,那怨毒便不由得流露出了几分。
元幼祺听到那句与敬语相距太远的“从中渔利”,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韦贤妃滑了她一眼,道:“天家,从没有真正的父子、兄弟亲情,宝祥,你要记得。”
元幼祺皱眉。她虽然气自己的父皇强娶顾蘅,但眼下实在做不到憎恨她的父皇。
韦贤妃情知时机未到,也不强求,转回话题,又道:“至于册封元澈为世子,亦是打压太子与丁家的手段。而且……丁家的人,可未必都是支持太子的。”
元幼祺一凛,猛然间想起了母妃曾同自己谈起过的丁奉的庶子丁同辉,他与令妃是同母兄妹,他才是元承柏的亲舅舅。据说,这个丁同辉也不是个安分的。
韦贤妃的剖析,元幼祺越听越心悸:往日里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面纱一旦被揭去,朝堂上一团和气的平衡氛围一旦被打破,隐藏着的,竟是这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
这是她现下知道的,还有她不知道的呢!
从此之后,她与她的几位兄长之间,就真的存了所谓的“利益纷争”了吧?
元幼祺觉得母妃已经为自己展开了一幅残忍的画卷,这样的事实让她胆寒。
“母妃!七哥不会!”元幼祺忽道。
七哥不会算计我,更不会害我。这是她的潜台词。
她急切地为自己信任的兄长辩白的认真模样,让韦贤妃感到心疼。
这孩子本该是个小公主,本该父宠母爱地长大,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事实却是,这孩子,因着自己的私心,成了皇子,便要背负起天大的责任。
不!
韦贤妃扪心自问,她可以对天发誓,她不止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还为了……
宝祥的生母,那样的一个女子,风姿绰约,芳华耀目,就那般屈辱地含恨而逝……这样的仇,怎么能就这么揭过去了?
母仇就该子报,哪怕那个害母的仇人,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是当今的大魏天子!
“你七哥,不会害你。”韦贤妃终道。
她也不敢保证,在这场利益纷争中,元承宣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可预料的事。但是,她希望能如此宽慰元幼祺,让元幼祺对身边亲近的人多少抱有一些希望与温情。如此,一旦将来知道了身世,她才不会崩溃而走到另一个极端。
“可是,父皇把七哥也算计了进去。”元幼祺懊恼道。
“在这场纷争中,没有哪个相关的人能脱开身去,”韦贤妃幽幽道,“他是皇子,这便是他应该承担的。”
她定定地看着元幼祺,“你以为,陛下只晋封了他赵王这么简单?齐鸿烈已经被陛下认命为监军,将要随秦王出征伐羌了。”
齐鸿烈是章国公的长子,齐萱与齐菀的父亲,也就是元承宣未来的岳丈,原是四品武威将军。他做了元承平的监军,便相当于让齐家与秦王及李家对立了起来。
元幼祺已经听得呆了,徐徐方道:“母妃,孩儿初听被晋封了吴王,只觉得意外。听您这番分析,才恍然发现,这里面,竟然这么……这么复杂!”
她眉头紧蹙,半是无奈半是恼道:“父皇如此做,到底是要怎样呢?几位兄长和几大世家皆各自对立起来,彼此为敌,互相牵制,这样于国于民,只有害而没有利啊!”
“到底要怎样?那就要问对你做了手脚的那位了!”韦贤妃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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