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长宁也有些犹豫。这件事他只是猜测,并没有什么证据,万一猜错了呢?
“二叔,宁儿觉得……”衣长宁磕巴了一下,“如今在家里的是三叔,不是小叔。”
衣飞石被他这个猜测惊了一瞬,回忆起如今的种种迹象,又觉得衣长宁的猜测未必没道理!
自从谢团儿怀孕的事闹出来之后,衣飞珀就住在衙门里不回家,也从来不去看孩子。如今他才回家不过短短几日,谢团儿就打算出宫了。——如果,这个衣飞珀根本不是衣飞珀,而是衣飞琥呢?
衣飞珀此前的反常,谢团儿如今的反常,就都说得通了。
“我也拿不准。只是很多时候,就觉得……不是小叔。”衣长宁解释道。
“这件事你和谁说过?”衣飞石问。
衣长宁听出封口的意思,连忙保证道:“只告诉二叔了,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衣飞石点点头,打算趁空回家把衣飞珀拎出来看看。究竟是衣飞琥还是衣飞珀,旁人或许认不出来,修习《箭术九说》臻于化境的衣飞石分辩起来根本没有难度。双胞胎形似神似,人独有的气息却完全不同,衣飞石所修的虚无之箭就是凭气息锁死目标,因此他对此毫无压力。
好不容易和二叔说上了话,衣长宁不舍得离开又不敢多嘴,巴巴地守在廊下,看着衣飞石的背影。
哪晓得守在门外的七八个羽林卫跟下饺子一样纷纷往院子里滚,辛吹一个翻身滚到衣飞石跟前,屈膝禀报道:“公爷,鸟投林了!”满眼都是惊讶和错愕。
衣飞石也很意外,挥手道:“清场。”
辛吹一个呼哨,留在外边的羽林卫就全都翻墙而出,隐藏在了暗处。
衣飞石与衣长宁也双双跃起,二人动作相似,连飞旋的衣袂都卷向同一个角度。
衣飞石轻飘飘地落在房檐之上,身子一偏,人就伏在了另一侧的屋脊之下,彻底掩住了身形。除了落地时脚步更沉重一点儿,衣长宁所有动作都似衣飞石的翻版。
衣长宁屏息敛气,谨慎地守着底下的门户。衣飞石则看着他的侧影,心中轻叹。
这是他一手教养出来的孩子,是他授以衣钵的弟子,所学的承续……倘若没有发生四岸县的一切,那该有多好?衣长宁始终小心翼翼地跟着他,想要求他原谅。衣飞石也很想原谅。然而,他做不到。
他永远都无法原谅一个试图踩着自己去欺瞒蒙蔽皇帝的人。不管这个人是谁,都不行。
底下前门帘子一掀,打头出来两个挺拔漂亮的长随。
跟在背后的目标还没出来,那长随已看见门窗紧闭的账房,脸色一变。
“大爷,不好!”
“秦先生该在这里,竟不在了!”
账房里有人时,不许彻底关闭门窗,恐防有人偷进去在账册上做手脚,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衣长宁打了个手势,埋伏在墙外的羽林卫已冲了进来,把前门里站着的几个人逼进了天井里,各方人马收紧,上下皆是羽林卫,可谓插翅难飞。
跟着两个长随从帘子里走进天井里的,赫然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短须贵人,一身锦绣,披着缂丝斗篷,正是才被亲爹弹劾上殿的相王府世子,谢浩。
衣飞石看着他,微微凝眸。
这其实是一件非常反常的事。按道理说,谢浩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皇帝在宫外遇刺的事件震惊了整个京城,现已查实,来自慈幼院的八个死士和相王府脱不了关系,问题只在于指使刺客行刺皇帝的人,究竟是相王谢莹?还是世子谢浩?
衣飞石这些天都在追查此事。哪怕他派了几路羽林卫充作疑兵,这么多天过去了,做贼心虚的相王府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被查了。
这个节骨眼儿上,不管谢浩对慈幼院的死士知情与否,他该做的都是避嫌,能有多远离多远。
——像今天这样一头撞进来?这也太反常了。
“世子爷。”衣长宁拱手施礼,“……这是您的铺子?”
谢浩先是一脸错愕,看见衣长宁出现之后,他还是强自按捺住眼中的震惊、痛苦,很谦卑的和衣长宁叙了礼。
谢浩是相王府世子,原本不必对衣长宁这么客气。然而,衣长宁毕竟是衣家后辈,身份不同于一般京城世家子弟。哪怕是正经的王爷,也很少会在衣家人跟前摆架子。尤其是衣家适龄在外走动的子弟并不算多,除了衣飞珀就是衣长宁了。
“这是家母陪嫁的铺子,这些年交由我来打理。”谢浩轻声道。
“世子爷亲自打理?”
衣长宁没认错谢浩初时眼中的震惊与痛苦,那是似乎是一种被出卖的难以置信。他觉得这件事另有内情,哪怕账房里账册还没理清楚,他就先一步问道:“世子爷知道柜上现银流往何处么?”
谢浩闭口不言。
“对不住您了,请您屋内稍坐片刻。”衣长宁吩咐辛吹,“给世子爷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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