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单腿半蹲,怕那条伤腿累着。索性长臂一揽,将人抱在怀里,令其靠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淡淡苦梅香气包裹着裴戎,身体僵硬绷起,轻微挣动。
阿蟾按住他的肩膀,手指贴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殿中老僧与傅庆的交谈,不再是缥缈的闲聊,有了一些实质性的内容。
老僧道:“贫僧近期少有下山,傅统领自东而来,必定一路探访不少民情,不知血瘟蔓延至何处了?”
闻言,傅庆放下茶盏,沉声道:“不敢欺瞒大师,血瘟已蔓延至距此山一百里的焦越城,雁虞、尚党两郡已完全沦陷。”
“我已派人将焦越城封锁,围绕城池挖出壕沟,往里铺满铁蒺藜,拦阻人兽来去。不日,便将放火焚城。”
老僧道:“傅统领,焦越城中共有三万六千八十一条人命,还望统领三思。”
傅庆苦笑:“傅某何尝要犯下这种堪比屠城的罪孽?”
“我知大师有慈悲心,曾亲身率寺中弟子,前往清风岭治病救人。其结果若何?除了大师之外,无一人幸免,所有僧人皆感染血瘟死去。闹到最后,我们还是只能防火烧山,将清风岭上所有村落焚毁。”
“这血瘟无药可治,我们只能控制瘟疫的蔓延。若是焦越城中有一名染疾之人逃出,恐怕整个西川都将遭灾。”
傅庆又道:“况且焚城之事,并非傅某一意孤行,乃是近邻焦越周边三城八万百姓共同请命。为了保护更多的人,不得不牺牲焦越。”
老僧默然。
听到此处,裴戎锁起眉宇。
他不明白老僧这样的人,正如他不明白慈航。
对于老僧来说,他与寺中僧人朝夕相处,情谊深厚。而那些感染的瘟疫的百姓,他从未见过,也几乎没有交集。
然而,他们为何要为了一群远在天边的陌生人,牺牲掉自己的亲友呢?
正道常言,魔道心狠,因为他们杀人如麻,视人命如猪狗。那正道打着济世救苦的名义,将自家门人推入火坑,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心狠?
这个疑惑在裴戎心中积压许久,却无人能诉。仿若一块壁垒,堵得他胸口发闷。
又听那傅庆道:“大师,傅某想点一盏海灯供在佛前,为焦越百姓祈福。”
老僧轻轻一叹,吩咐守护他的武僧去后殿取一只海灯。
武僧有些迟疑,警惕地盯着傅庆看了一会儿,见他低眉顺眼,表现得十分谦和。又念及前殿与后殿不过百步,若傅庆有所异动,依自身武艺,不过三息便能赶来。
于是,躬身一礼,转身去取海灯。
傅庆扬声道:“还请大师取一只大的,称足十斤香油。”
武僧微微停步,侧身又一礼,这才跨出殿门。
傅庆收回望着他背影,转头对老僧道:“大师知道这诡异血瘟出现的缘由么?”
老僧微微一怔,道:“傅统领可是查出了什么?”
傅庆做出神秘模样:“请大师附耳过来。”
老僧倾身靠近,傅庆顿时目光一利,揣于袖中之手如鱼游出,竟套着铁指套,雷霆一掌向老僧胸口击出。
老僧早有所料,袈裟无风鼓胀,以肉掌相对。
两掌相触,内力一震,两人身体俱是一颤,同时倒飞出去。
傅庆被掌力震伤,口溢鲜血。而老僧这是手指颤抖,翻掌一看,被铁指套抓出的伤口,生出中毒的乌青色。
傅庆以手足触地,带血的铁爪在地上抓出数道白痕。双腿一蹬,以猛虎狩猎之势,向老僧扑去。出掌成影,皆被老僧一一格开。
这时,前往后殿的武僧终于听见响动,丢开海灯,冲来救人。
老僧与敌人交手正酣,并不回头,喊道:“悟法小心,对方手上有毒。”
却感觉脖颈一凉,被一根钢索死死套住。
老僧收回双手,扯住钢索,哑声道:“悟……法……”
然后被傅庆铁爪插入双肩,按跪在地。
武僧雄壮的身躯一转,背抵老僧,躬腰蜷身,钢索从肩头绕过,用力往下拉拽。竟以自己的身躯作为绞首架,欲将老僧的脖子拧断。
武僧一面做这事情,一面流泪道:“住持,我对不起你……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娘与小妹落在傅庆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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