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考虑,景麒都不能理解雁王的如临大敌。
实际上,蓬莱出身的人不会理解在战国乱世成长的小松尚隆的苦恼。
不理解也没关系。
雁王说“只能委托景台甫了。”
必须要尽快将他们二人送走。
雁王知道麒麟们不能理解芦屋道满这种人的逻辑。
他不是为了某种崇高的目的,比如平定乱世而杀,也不是为了开辟新幕府,更不是为了活下去而杀。
他也不是为了取乐而杀人。
不是从这种事情里寻求满足感,而是寻求发生了这件事情后会有什么发展。
此人索取的是变化时的乐趣。
他想要寻求的是事物毁灭时的乐子。
不是毁灭事物的乐子。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清醒的疯子。
不知道芦屋道满是怎么过来的,但是既然他想要离开,雁王就只想满足他的要求。
这和绥靖政策不太一样。
景麒觉得没有拒绝雁王的理由,何况对方还是非常郑重的托服那就更加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何况六太在一边看得都傻了。
“延麒”六太,从没见过自己选中的王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你在畏惧什么”
“我害怕这个不得了的疯子突然又不想离开了。”
雁王的回答让六太不明所以。
相处了数百年的时光,雁王依然会做出让六太大吃一惊的决定。
本来以为这种新奇的感觉很快就会消失了,但是随后这种心情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这种奇妙的感觉或许就是王和麒麟的羁绊。
这二人非常顺利的和景麒一起离开了。
“一般来说,蓬莱的人认为蚀是天灾。”
在如同阴影汇聚而成的海面上,端着茶杯的芦屋道满正在给沈韵解释着“蚀”的概念。
“蚀发生之后,经常会有海客被一起带到此地。”
“海客就是日本人。偶尔也会有山客。山客就是唐国的人。”
沈韵瞪大了双眼。
“这样的话”她想到之前六太拒绝时的话。
“他们回不去了吗”
“对啊,回不去了。”芦屋道满点了点头,“语言不通,又无法回家。”
一时之间,沈韵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不过蚀打开时,会带来灾害,随蚀一起来的人会被当作灾星。”
“女巫审判。”沈韵说出了一个这一行人中只有芦屋道满才懂的专用名词。
说出这个词的时候,沈韵根本压抑不住脸上的厌恶之情。
“对,就是这个。”
虽说一般人都认为“女巫审判”是黑暗的中世纪才会有的东西,但是中世纪在十五世纪就结束了,实际上真正流行女巫审判的时期却是代表着文明的“文艺复兴”时期,在中世纪时因为连年战乱的导致人口减少,女性地位极具提高,可以拥有独立的私产,外出工作也不会受到责难。
但是等到了文艺复兴时,在中世纪时女性因为人口减少而获得的地位,同样因为这个时期人口增加而作物和土地的减产,从而让女巫审判给了人们一个剥夺女性地位的理由和借口注1,这才给她们冠以了“女巫”的头衔,夺走她们的生命和财产,剥削她们的地位。
这简直太黑暗了。
但是这又像是人类历史上理所当然会发生的事情一样。
历史也在循环往复。
二十世纪的“卢旺达大屠杀”的时候,四个月死了一百四十万人,这还是在历史和大多数人都认定的现代文明社会时代发生的事情。
在一百多年前的科学家还认为人骨面相说是非常有道理的依据。
“愚昧”和“文明”相差不是一千年,不是一百年,也不是十年。
是近在咫尺的同一时刻。
两人现在待在船上,船下是一望无际的影之海,被邀请上船的景麒一行所带的是使令。
也就是被景麒所御使的妖魔。
沈韵将这种新名词套用在了阴阳师和式神的关系上面。
芦屋道满当时的表情相当微妙。
“最好还是别这么想。”
他说。
“麒麟死后,那些妖魔会吃掉作为自己主人的麒麟。这是作为定下契约时的交换条件。”
这种交换条件也太不过是死后的话,尸体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吧难道麒麟肉和唐僧肉一样能够延年益寿的吗
沈韵瞪大了双眼。
“那么您呢”
“我养的是咒啊,就是那些虫子,那些是消耗品的范畴。和妖怪啊,妖魔啊完全不一样。”
这是非常低等的“咒”。
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是方便批量生产以及铺天盖地的虫群战术下的优势,以及这是一种再怎么消耗都不会心疼的批量产品。
“至于阿叶的话,那个小鬼的火灵被抹去了神智,不会理解这您担忧的事情。”
所以那个被麻仓叶王捧在掌心的火灵能够获得这种“掌上明珠”的优待,也是因为火灵没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
没有“自我”这个概念,自然会得到所有者的偏爱。
“晴明的话”说到这里,芦屋道满闭上了嘴,“姬君,您亲自问他吧。”
沈韵点了点头。
两个人正在聊天的时候,被芦屋道满邀请上船的景麒也在思考芦屋道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景麒长这么大,都没遇到过芦屋道满这样的人。
这个人太过逍遥自在了。
甚至本身就具备有渡过虚海的能力。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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