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娇娇听了这话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家里的很多事情丈夫都是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明白的,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朱娇娇挪了挪,还没有挪开就被叶有华揽紧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问你,但是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爹既然给我这个上门女婿面子愿意让我当家做主,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
朱娇娇沉默不语,感受着耳边身边人呼出来的重一下轻一下的热气,半晌她才道,“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只是我做了个梦罢了。”只是她做的这个梦不一般的真实,而且她这个梦几乎是,一梦百年。
说罢她想翻身背对着丈夫朝内侧躺,无奈身边人揽得太结实,她丝毫不能动弹。
身边人轻拍着她的背跟哄孩子似的,“没事,不过一个梦罢了。有我呢。”
朱娇娇突然就能理解丈夫为什么听到爹爹说有我呢就情绪波动,原来,这个“有我呢”是如此触动人心。
很累啊。
没事,有我呢。
好辛苦啊。
没事,有我呢。
好难受啊。
没事,有我呢。
很害怕啊。
没事,有我呢。
朱娇娇将头埋进身边人的颈窝间,久久才“嗯”了一声。
叶有华睁眼看着帏帐顶端,门窗紧闭,窗帘拉的结结实实的,房间里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帏帐的帐顶有妻子特意用同色的丝线绣出来的祥云以及万字不到头的花纹。
家里的东西,窗帘是碎布拼凑的,床单被罩都是素色没有花纹的,外衣是从来不敢绣花的,敢绣花的,除了鞋垫能用彩色,其他所有的东西,都只敢用同色的丝线,他每一件贴身的衣物包括孩子们的,都是这般。
这样的谨慎,是从那一年冬天,具体的说,是从大儿子出生那一晚开始的。
感受到颈窝间的湿意,他紧了紧胳膊,没事,会好起来的。
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朱立勤从床底爬出来,又用扫把将床底来回扫了几下才将扫把搁在屋角。
他捶了捶腰背,床底不敢做得太高,每次进出秘密小地窖都要从床底爬一遍,他这把老骨头要不是最近两年一直都练着县城那位中医好手赵大夫传授的五禽戏,估计也受不了这种折腾了。
守在一旁的于敏乔拿着细软的竹枝条替他扫着衣服上的尘土,“洗洗手脸再泡泡脚吧,水还热着。”
朱立勤就着温在火盆上的小半铝盆水先净了脸,又洗了手,最后才泡脚。
泡完了脚他又轻手轻脚的将铝盆放置在墙角,这点水也是不敢浪费的,收集起来准备用来浇蔬菜大棚。
做完这一切,他把搁在灯座里的煤油灯给吹熄了,等了等,适应了黑夜之后才爬进了帏帐里。
“有华那事能成吗?”听着动静,于敏乔悄声问到。
朱立勤将汤婆子推到脚下,“成不成的,先试试吧。”
过了一会他才道,“我看这事有八/九分能成。他憋着劲呢。”
于敏乔听了无声的叹了一声,转头问起别的事情,“他那个弟弟,没准备明着认回来了?”
“咱们家的情况不明,还是先放着吧,那边也还好,唐家只抱养了他弟弟一个独儿,又是在南郊,离县城不远,但是郊区的房子屋前屋后都有菜地,我叫他送了几次东西,又把蘑菇房教给了他们,靠近云雾山,柴火都不缺,那边能过好的。”
于敏乔听了倒是能放心了,“不管怎么的,有华就剩这一个亲兄弟了,咱们多照顾着一些。他也能念着咱们的好,会对娇娇好。”说着说着于敏乔又想起一件事,“上次他说叫成义跟咱们姓,你干嘛不同意?我这肚子不争气,只得了一个娇娇,好歹娇娇争气,叶家朱家各一个顶门户的不是顶好的?”
朱立勤也不由得叹气,“你以为我不想?这不是情势不对劲么,先这样吧,改不改的也没什么,反正都是是咱们家的后代,二弟三弟那边不是各有三个儿子?怎么着咱们朱家这一支不会断了。”
“你是嫡支嫡长子。”于敏乔听了还是不服气。
朱立勤连忙嘘了一声,“这话以后可别说。现在还讲究什么嫡支不嫡支的?就是嫡支又能做什么用?”
朱家的嫡支嫡长子有什么用,还不是从商人家的学徒熬起?熬到最后也没出头,虽然那会没丢了骨气入了贱籍,也没有做了行商,可是说出去还是有主家的。
明大掌柜,说起来好大的威风,可最风光的时候他也连个真实姓名都不敢报出去,深怕辱没了家风。
家风,哪里还有家风,那老的一套他甚至不敢传下去,以前还想着,临终的时候传给下一代,现在,他不敢想了,或者在他这里断了也不错。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这家风也还好,起码当初他顾忌着家风,不敢行商,不敢用真姓名行事,也亏得如此,不然还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呢。
朱立勤喟叹一声,翻个身就睡下了。
整个朱家小院寂静无声,偶尔蔬菜大棚里爆出一两声木炭的火花声,墨蓝得泛着黑的天空,星星密缀幕布上,偏偏的一角挂着一弯残月,如果不是门窗紧闭,这份清淡的月色也能给屋子里映照出一抹淡色月光。
转往外头,整个老门山除了大队部值夜的那间屋子还亮着一点灯光,余者到处一片漆黑,一丝灯光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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