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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冲刷着石砖上深深浅浅的血痕,汇聚成血水沿着缝隙流淌而下。
放眼望去,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黑白两色。
唯一夹杂在其中,是一抹抹刺眼的血红。
将士们的尸体躺了一地,雨水浇透了他们残缺的躯体,将他们浸泡在血水之中。
耳边仿佛有巨大的耳鸣声在不断的回响着。
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他跪在地上,身上的白甲已经尽数染成血色的老将军倒在他的怀中。
一根锋利的长矛贯穿了老将军的胸口。
湿漉漉的白发贴在老将军满是皱纹的脸上,常日里锐利又强势的眼中的光亮在一点点地暗淡下去。
老将军盯着他。
哪怕到了现在,老人盯着他的眼神也带着严厉之色。
“那时让你离开……咳,你却……”
一张口,血沫就从老将军嘴角溢了出来。
老人板着脸斥责着他,就如同以往无数次一般。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他早已习惯了他的外公对他的严苛。
“咳……没办法……毕竟,咳咳,你流着陛下的血……也流着我的血……”
可是这一次,在那严厉的斥责声下,他看见了隐藏在外公眼底的骄傲。
老人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其实是为他的选择而感到骄傲。
“帕斯特啊……”
老人看着他,抬起手来。
那只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握着年幼的他还很稚嫩的手,教他挥剑、教他刺枪的粗糙大手勉强抬起来,似乎想要碰触他的脸。
老人的眼中满是遗憾。
“以后……我不能再守护着你了……”
老人一直洪亮有力的声音此刻一点点地低下去,越来越微弱。
“不要忘了……你是波多雅斯的王子……”
刚刚触及他的眼角的手蓦然掉落下去。
…………
……………………
黑发的青年猛地睁开眼。
他呆呆盯着屋顶好一会儿,缓缓地坐起身来。
房间里晃动的火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
四周的一切都很熟悉,他依然待在王宫之中,待在他的王太子宫所之中。
只是,房间里的东西丝毫未变,但外面的世界却已是天翻地覆。
帕斯特坐在床上,一手搭在屈起的右膝上。
他低着头,浓密的漆黑额发散落下来,深深的阴影掩住他的眼窝。
房间里安静至极,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在回响。
王城的守卫战一天比一天惨烈。
海上民的攻击凶猛至极,每一个人都如同悍不畏死的鲨鱼一般,前赴后继,汹涌而至。
战况异常惨烈。
每一天都有无数的波多雅斯将士战死在城墙之上。
连日的冬雨簌簌落下,仿佛是为战亡者哀悼的眼泪。
只是,连绵的雨水也冲刷不去被鲜血涂抹了一层又一层的城墙上的血腥气息。
在海上民宛如疯鲨一般的攻击下,王城摇摇欲坠。
守城的将士们硬是以性命一次又一次守住了摇摇欲坠的王城。
就连一开始害怕的城民们都鼓起勇气来到城墙前,尽己所能帮助军队守护城市。
而他也不顾老将军的强烈反对,毅然和外公一起站在了最前线的战场上。
王城中,他被废除王太子之位的事情只有有限的几人知道,而王城又被围困,被孤立,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
所以,在王城所有人的心目中,他依然还是波多雅斯的王太子。
王太子亲自率军守城,冲在战场的最前方,让守城的将士们以及城民们的气势瞬间高涨了起来。
在惊涛骇浪中摇摇欲坠的王城屹立不倒。
从上至下,所有人都拼着一口气,决意与侵略者死战到底。
但让人未曾想到的是,王太子以及一众将士们在前方战场上拼命,后方的一小部分贵族却因为惧怕海上民宣称的‘不投降就屠城’,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家族财富,选择投敌叛国。
他们偷偷为海上民打开了东侧的城墙闸门,让海上民的战舰驶入城中。
一道被人偷偷打开的闸门,让将士们多日来拼死的奋战彻底毁于一旦。
那一天,王城陷落。
暴雨倾盆,仿佛能隐约听见遥远的海边海浪澎湃呼啸的声音。
那一天,死守城墙的将士们几乎全部战死。
那一天,他的外公纳尔特为了保护他,死在长矛之下。
身具王太子之名的他被海上民俘获,那个野蛮的种族并没有杀死他,而是在给他灌下让他失去力量的药水之后,将他关押在了王太子宫所中。
天空黑了又亮,他被关在这里已是整整三日。
帕斯特坐在床上,失神的目光望着眼前的虚空,脑中一片空茫。
明明房间里灯火通明,可是他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他看不到前方的道路。
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由远及近。
有人来到这间名为王太子宫所的华美监牢之前,守在门前的十多名战士躬身向来人行礼。
他们恭敬地喊着:“赛尔特沙赫。”
声音传进房间里,让帕斯特的眼微微一动。
和海上民对战这么久,对于这个民族的事情,他多少也了解一点。
海上民信奉着风暴与混乱之神赛尔特。
沙赫,意为,天之子。
这是海上民对他们的王的称呼。
他们认为他们的王是赛尔特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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