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似这位老人已经看透了他,看穿了他藏在脑子里的想法。
一瞬间,孟清和头皮发麻。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正因为相信,他的神情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郑重。
不要小看任何人,尤其是不确定对方是敌是友之前。
孟重九起身擦了擦手,没有拆穿孟广孝装昏的事,只告知孟清海兄弟他没有大碍,抬回家去睡一觉就没事了。孟广孝装昏不假,之前却的确有气火攻心之兆,至于是怎么被气到的,不用问,孟重九也能猜到几分。
十二郎的确不简单。
大郎也是个有心思的,只是比十二郎要差些火候。
孟清海心中不甘,还想说些什么,孟清江却急着将父亲带回家中,“现下不急,等着回头收拾那小畜生!”
话落,背起孟广孝就走。
一副孝子心肠,丝毫不觉自己坏了兄长“大事”,也没察觉父亲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突然就有了力气。
看着火急火燎的孟清江和背影都冒着黑气的孟清海,孟清和告诉自己不能笑,绝对不能笑。
“十二郎。”
一声请咳,孟清和回身,表情镇定自若,拱手作揖,“九叔公,今日劳累您了。”
家中还未出孝,这时请人上门总有几分忌讳。今日请孟重九前来,他原本是另有打算,当面见了,之前想的便都被丢开。在这位老人面前耍心眼实属不智,还是谨慎些好。
孟清和自信却不自大,谨慎却不怯懦,这才是他做事成功的根本。
“十二郎,”孟重九在门边站定,颌下一缕长髯随风飘拂,“汝欲从军?”
“回九叔公,正是。”
“恩。”孟重九点头,“老夫与县中主簿尚能说得上话,或能帮衬一二。”
“清和谢九叔公!”
“且慢。”孟重九抬手,“助你从军,需答应老夫一件事情。”
孟清和抬头,没急着应答,也没马上拒绝,只是以恭谨的神态看着孟重九。
“请九叔公赐教。”
“不急,待事成,老夫自会告知。”孟重九突然一改严肃神情,“放心,九叔公不会让你做办不到的事。”
“是。”孟清和这次答应得痛快,衙门有人好办事,能省些麻烦,何乐而不为?
何况,他从军不只是坑了孟广孝一家,也差不多把姓孟的都坑了一把,不说四面楚歌,今后在同族中的人缘肯定不会好。能找一个“同盟”分散一下火力,绝不是坏事。
就算孟重九真要为难自己,事到临头也总能找到应对的办法。
一文钱能难倒英雄汉不假,但孟清和从不认为自己是英雄。
没有铜钱,咱不是还有宝钞吗?
一老一少对视片刻,同时咧嘴一笑。身后貌似都有一条尾巴在摇啊摇。
隔日,孟重九便坐上牛车前往县城,临近城门,一队骑士从旁飞驰而过。
朱红的鸳鸯战袄,黑鞘长刀,闪着寒光的弓箭,骑士均单手持缰,一手扬鞭,马蹄过处,只余烟尘。
为首之人身着青色武官服,匆匆一眼,五官尚未看清,通身的英武之气,只如刀锋斩过一般。
孟重九忙将牛车赶到路旁,直至马蹄卷起的烟尘远去,才长出一口,暗道:好重的煞气。
第5章 承诺
北平府在元朝时属大都路,洪武元年改置,次年属北平行省。府辖七县五州,宛平大兴两县附于府城,孟家屯归于宛平县下。
宛平县衙位于城西,院墙稍显破旧,带着一种灰突突的色彩,仪门紧闭,留有侧门进出。
若非有衙门外的鸣冤鼓和门前的皂隶,实在很难将这座建筑同县衙联系起来。除了占地规模之外,连一般的富户住宅都比不上,同后世的xx政府办公楼更是没法比。
换成孟清和,或许还会感叹上一两句,但于孟重九等土著来说,这样的县衙才是正常。自太祖起,明朝官场便有不修衙的规矩,除非房子塌了大门倒了,否则绝不动门面上的一砖一瓦。
想要高端大气上档次?
哪个县令敢在任内把县衙修成这样,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这还是运气好的,遇上洪武帝心情不好,不被剥皮填草也得砍头流放。
洪武帝最恶官员贪污,严禁政府公务员追求奢华,一旦有哪个想不开的犯到他手里,不管大错小错,一律从严从重处罚。
能用大竹板的绝不用小竹板,能无期的绝不改判有期,能砍头的绝不流放。
民有大诰罪减一等,在官员身上可不适用。
所谓的区别对待,职业歧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若是明初的官员有幸到后世体会一把,大概会发出这样的感叹,同样都是做官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县衙大堂为节爱堂,主要处理刑事案件,堂东为幕厅,堂西为库房。
大堂后为见日堂,见日堂后分东西两侧厢房,是县令,县丞,主簿和典史等办公的主要场所,也就是县长和县委办公室所在,一般的民事纠纷都这里解决。若有人认为二堂不够上档次,非要上大堂,办法不是没有,冲到街上去杀个把人,梦想立刻就会实现。
孟重九报明来意,一名书吏将他引入了主簿办公的厢房。
宛平县主簿姓南,监生出身。洪武年间,宛平县令仍是七品,至永乐才升至六品。主簿仍为九品,着绿色盘领官袍,戴黑色幞头,束乌角腰带。
孟重九口称南主簿,躬身行礼,南主簿忙起身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耆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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