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哭边说,哭得满脸鼻涕眼泪,于是停下话头,用两指捏住小鼻子,身子前倾,使劲地呼出两条软糯鼻涕,另一手从小袄儿口袋里扯出条灰色棉布手帕,擦擦红红的小鼻头,再擦擦手,然后把手帕方方正正地叠好了,放回口袋,吸了吸鼻子,继续对县令哭诉。
县令看得心里直抽,却又说不上哪儿不对,人家可是斯文的很,再者他被来来往往的人用异样的目光扫过,浑身不得劲,好像自己这个当官的在欺负小娃儿似的。
“……前天我姑姑还教我跟红椒念了一首诗,头两句是‘故人具j-i黍,邀我至田家’。要不是着了火,县官爷爷来这了,我们还能不杀一只j-i,留县官爷爷吃饭?虽然喂一只j-i长大不容易:孵小j-i都要二十来天,见天还要帮它们扫j-i栏、出j-i粪,要是弄不干净了,就要害j-i瘟。唉!烦死人哩,又不能在它们屁股上套个袋子。我姑姑说就算编草袋子也费工夫,天天换的话,本钱也不小。可是,杀一只j-i给县官爷爷吃我娘还是舍得的……”
袁县令听了他的话,觉得自己连j-i的影子都没见到,已经受用不起了。
黄豆见自己又扯远了,跟放风筝似的,忙把线往回收:“我一想到我姑姑就难受,我……我……要是……要是我姑姑烧死了……可咋办哩……”
想到菊花可能会烧死,他刚擦干净的小脸立即汹涌澎湃,哭得跟什么似的,鼻子里还一个劲地往外吹泡泡。
青山和黄瓜本就心里不好受,听见弟弟说姑姑,又哭得伤心,也跟着哭了起来。
忙碌的人们以为他们挨县令的骂了,顿时过来好几个庄稼汉和媳妇,对着县令又是请罪又是赔礼。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说他一个当官的,不该跟小娃
儿计较,人家才这么点大,姑姑家又失了火,脾气大点那不是常情?几个媳妇更是心疼地搂住黄豆,帮他擦泪,自己也跟着落泪。
袁县令气得直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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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章 众生相章(17:14)
黄瓜见坏事了,忙告诉人说三弟跟县令大人说话,是弟弟说起姑姑心里难过,才哭的。
人们这才放心散去,然后忙忙地继续挑土挑水。
面对伤心痛哭的小娃儿,县令大人就算刚才受了气,也无法用官场上那套来应付他,他孙子都跟这娃儿一般大了呢。
“你也无需难受。瞧那通道铺了好长了,怕是要到张宅门口了。那个……本官也没生气。本官身为县令,不过是为大局考虑,才跟你们有些分歧……”
不等他说完,黄豆就止了哭声猛点头,迅速地又清理了一遍鼻涕,拖着鼻音对县令道:“那是,当个小官儿是好容易的事么?就跟夹心煎饼差不多(菊花姑姑说的)——”袁县令猛地睁大眼睛,要不是小娃儿刚擤完鼻涕,他就要抱着他亲一口了——“干啥事都不容易哩。我n_ain_ai说,就算啥也不干,跟狗一样吃屎,都不容易哩:吃屎还要起个大早,要是起晚了,那屎就被拾粪的人捡走了,再不就叫狗给吃了……”
方靖宇听得呆了,袁县令也不比他好多少——拿当官跟吃屎比,头一回听,粗俗,却很贴切。
这娃儿一会“我姑姑说”,一会“我娘说”,刚刚又是“我n_ain_ai说”,好像家里人说的话他全记在心上了,说出来你还没话回。
黄豆说完了,转头见方靖宇站在一旁,刚要说“你咋还不去干活哩”,就听他急忙道:“我叫县令大人一块去挑土。”
说完也不管小娃儿那诧异的神色,一把将袁县令拉到一旁,低声道:“大人,此时不宜多说。不如亲身救火,尚能安抚民心。”
袁县令听了连连点头。
于是,两人也加入救火大军,就算每回挑的不多。也令往来人众对黄豆几个小娃儿刮目相看了——能让县太爷帮着挑土,那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很快,袁县令就为自己这一决定庆幸起来,也真心感谢黄豆逼他改了主意。若是还坚持原先的措施,只怕他就要被人活埋了。
原来,橡园山下人越来越多,清南村周边该来的人都来了,再远一些地方的人,等他们赶来也是帮着扑灭余火,救人是指望不上的。
那些雇工的家人也都赶来了。除了两处木耳场子离得远。不在火圈之内,有大概三十多个人及时逃了出来,剩下的雇工都跟张家人一样,深陷火海。
看着已经抬出来的十来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再看看汹涌的火海,那些人都疯了,自觉亲人凶多吉少,生还无望。那真是哭声震天,哀嚎遍野。
有几户人家闹着要找张家人拼命,可是张家人也深陷火海。一时间也找不着人,张槐青木等人在山上忙得脚不沾地,他们也没见着。
这些人见葫芦等几个小娃儿在山下支应,于是就围住他们兄弟叔侄,辱骂讨公道,进而要动手推搡打人,那情形竟是要拿这几个小娃儿抵命了。
这下可惹恼了清南村的人,李长雨正好下山来挑土,见状大怒,跟赵三等人冲上来一阵喝骂。拦住他们,双方对峙起来。
葫芦差点被人从马上扯下来,又见黄瓜和青山把黄豆护在身后,被人推得直趔趄,他不禁怒睁双目,一咬牙。狠狠地抽了那人一鞭子才让他松手,又接连对着几个拉扯黄瓜青山的人猛抽。
就听“啪啪”鞭响不绝,一个汉子脸上被抽中了,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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