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自以为得计,现在才知道,搬起的石头最后还是砸到自己脚上。
窦信战战兢兢地进来时,他的怒火已经稍减,对着他茫然的脸,悲凉地想道,袁二啊袁二,两世为人又有何用,眼看亡身之日就近在眼前了。
……
北人的船只如期向着江中心驶来,那横在江面上的铁索应声而断,水寨中飞快地放出几只小舟,向着江对面飘去。
陈媛站在船头,手持简易的望远镜,有些咋舌:“都说南人善舟,我看南朝的这些船,还没有我们自造的好。”
她身后立着名面如冠玉的青年,披甲挟剑,雄姿英发,应声笑道:“将军有所不知,南人善舟不假,也要有钱造船才行,南廷财政匮乏,便有好船也造不出。”
他出身南方,家中世代造船,但南朝重家世,主管分籍的人因私心作祟,竟将他家划入工匠一流,他心中愤懑不平,听闻北地赵氏广招天下能工巧匠,冒险携家带口北渡投了赵氏,这次南征的船只大半都是由他家设计。
两军接战不久,南军兵败如山倒,不过一两个时辰,江心已是下饺子似的挤满了人,陈媛指挥船队分出一拨追击逃走之敌,另一拨打捞落水的人。
这时天色近黄昏,水面上忽然亮起了橘红的光,陈媛悚然抬头四顾,只见远处的船上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盛得压过天边灿烂的晚霞。
哀恸的哭声隐隐随风传来,一条朦胧的人影冲出火光,猛的投入了江水中。
过了很久才有人来报,南人的监军大臣、车骑将军袁行朗投江自尽了。
陈媛怔了怔,没想到阴沉的袁行朗还有这份气魄,也不知是不是美梦破灭后的绝望所致。
她挥了挥手:“上岸,扎营。”
这次南征,陈媛一共带来了五万人,能打前锋的不超过一万,南方开发得不完全,水网纵横,她谨慎地向前推进着,半点儿不冒进。
就在她半打半闹着向南廷的都城建安推进的过程中,又迎来了几波使者,他们的态度越来越好,给出的条件也越来越优厚,最后甚至近乎哀求了。
陈媛乃至赵氏旗下的所有人都打定了灭国的主意而来,根本不为所动。
而且陈氏皇族实在是不得人心,赵军离建安城还有五十里的时候,就有建安的百姓冒死前来投奔。
见到这样的奇景,陈媛也只能叹息说,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了。
车骑将军府内,烛火微微摇曳,黯淡了一室,袁行朗的棺木就摆在灵堂内,而宋瑛已经哭昏过去。
赵瑢一把捞住她软倒的身子,拂了拂她颊边几率哭湿的鬓发,低头看见她衣衫下的大肚子,不禁为她发愁。
还这么年轻,就死了丈夫,膝下三个未长成的小儿,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叫她怎么活呢!
衣裳被人轻轻拽动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粉嫩圆润的小脸,宋瑛的长子手里拽着他的袍角,仰着脸说:“我来照顾娘,舅舅去休息会儿吧。”
赵瑢不禁搂住他的小身子,连连说“好孩子”,眼泪喷薄而出。
他的妻子从门外奔进来,头发乱糟糟的,压鬓的两只金钗丢了一只,另一只歪歪斜斜的挂着头发,脚上的鞋还跑掉了一只,扑过来叫道:“瑢哥哥!我们逃吧!九儿要活不成了!”
赵瑢无奈地给她擦擦脸,温声道:“你不会有事的,别自己吓自己了。”
不知是不是傻子都敏感,九公主近来时常哭闹,总说梦见自己死了,闹得赵瑢睡也睡不安。
话音未落,门外跟进来一位满头银丝的老人,严肃地说:“请驸马这就跟公主走吧,这是娘娘的意思。”
赵瑢认出这人是方太后身边最信重的姑姑,惊道:“何至于此?”
“时候不多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请驸马日后好生照料公主,这也是娘娘的委托。”老人对此避而不答,向后招招手,便有人进来待命。
赵瑢也是有决断的人,想了一想,立刻道:“袁将军为国而死,我要带上他的遗孀和幼子。”
老人没有片刻犹豫:“可。”
被重重护送着出城门的时候,赵瑢回头望了一眼,只见火光四起,西门豁然洞开,似乎有一骑红影冲破这浓重的黑暗,挟着光明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没更新是因为眼睛里边有血块,热敷了十天也没消,决定今天去医院,不知道是怎么样。
这就是最后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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