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怀谨其实准备离开,但听着阮玉贞这话又觉得走了伤了他的心,再者这么晚了又无处可去,真回了家恐怕要惊动好多人,于是最后荣怀谨也只有再三叮嘱了阮玉贞几句,确信阮玉贞不会再犯错,便翻身上了床。
这一次,荣怀谨贴着床边睡,中间跟阮玉贞隔了一大块空地,阮玉贞就这么躺着,躺了一会,他心里憋屈,便又扭头凑过来,意意思思地环住荣怀谨的腰。
在荣怀谨还没出声之前,阮玉贞便吸着鼻子低声道:“二少您睡那么远我怕您半夜掉下去……”
荣怀谨原本觉得阮玉贞有些死性不改,十分无奈,听到这话心里却是又触动了一番,半晌,他收回手,给阮玉贞拢了拢被子,再挪回原位,什么话也没说,闭眼睡了。
阮玉贞这次是不敢再生出什么不轨的心思来,但他也舍不得就这么睡去,于是他就借着那朦朦胧胧的月光,低头仔细端详起荣怀谨来。
荣怀谨五官是生的非常端正清秀的,以前阮玉贞总觉得荣怀谨还面带轻浮,现在剩下的便只有沉稳和内敛的,那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刷在冷白色的皮肤上,映着月光异常的清俊动人。
鼻梁高挺,眉毛的形状十分锐利好看但本来就淡,现在衬着月光是愈发地淡,整个人如同化在一重薄薄的雾中一般。
阮玉贞是越看越觉得荣怀谨好看,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这辈子能够遇上一个这样的二少也实在是值得。从前他还觉得自己投错了胎,现在想想那些富家小姐都未必有自己这样的福气跟荣怀谨同床共枕,但想到富家小姐,阮玉贞又想起荣怀谨一定是要娶亲生子的,原本还喜悦的心就一下子忧愁起来。
然而至少眼前荣怀谨跟他在一处,阮玉贞又这么觉得,毕竟这乱世过一天什么都说不准,能够一日在眼前也是好的。就这么又是喜悦又是忧愁的,阮玉贞盯着荣怀谨清俊的侧脸,最终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女子还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换上了西式的婚纱站在一个洋人的教堂里结婚,教堂阮玉贞只去过一次,所以这梦里的教堂还依稀带着点中式风味,下面一流的是方桌板凳,台子上倒是站着一个大胡子的碧眼洋人。
新郎官走过来,很帅,阮玉贞心里觉得那是荣怀谨,但总是也看不清样子,他正有点着急的时候,忽然那新郎官凶神恶煞地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道:“结什么婚,你是个男子,怎么能同男子结婚!”
这会阮玉贞才看清,原来面前站着的不是荣怀谨而是崔明生,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给吓醒了。
阮玉贞的心还在胸口扑通扑通跳着,等他坐起身的时候,一摸脖子后面,湿乎乎一层冷汗。
微微喘了口气,阮玉贞往身边一看,还好荣怀谨还在,但也被他这么一遭弄醒了。
“怎么了?”荣怀谨围着被子坐起来,拍了拍阮玉贞的脊背,“做噩梦吓着了?”他一边揉了揉眼睛,语气还有点迷糊。
阮玉贞看着荣怀谨的模样,心中很是愧疚,但想着梦里的事,他又忍不住害怕,所以他抿着嘴唇愣了一会,又反身扑过来将荣怀谨抱住了。
荣怀谨摸着怀里温热的身体,感觉到阮玉贞微微发抖,虽然心中是十分的无奈,但也只有反手缓缓拍着阮玉贞的背心,阮玉贞也不说话就抽抽噎噎地发抖,荣怀谨就是没有耐心也得忍着。
等到阮玉贞好了,再睡下,荣怀谨是彻底困得没了脾气。一闭眼,就黑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一大亮,两个哈欠连天的人手忙脚乱弄成一团,阮玉贞自己头发睡成了鸡窝还要赤脚穿着拖鞋满屋子里帮荣怀谨找皮带,荣怀谨则是一边披上大衣一边干脆道:“别找了,下次再来拿吧,我这裤子也没那么大,皮带也就是装饰用的。”
阮玉贞听到这,心里十分愧疚,但这会也只有作罢,临走前阮玉贞总算是还办了一点好事——他去巷子口的老大爷那里急急忙忙买了一袋热包子和一碗烫豆花,豆花倒在之前一个金主送给阮玉贞的搪瓷保温杯里一起塞给了荣怀谨。
荣怀谨其实很喜欢阮玉贞这点在小事上妥帖的性格,这会便坐在黄包车上笑了笑,低头伸手帮阮玉贞理了理刘海,接着黄包车夫一声吆喝,荣怀谨连忙挥挥手,人就随着黄包车走了。
阮玉贞看着荣怀谨离开,心里难受,站在原地巴巴忘了一会,可怜地抿了抿嘴唇,便穿着拖鞋和单衣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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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怀谨没料到自己会在大帅府门口撞见辜明廷,他本来刚下黄包车,迎面就从台阶上走来一个辜明廷,荣怀谨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结果撞上了黄包车的车杠,手里的搪瓷保温杯一晃,豆花泼了他一身。
荣怀谨穿着深棕色的呢子大衣,所以这豆花泼在身上白花花的一滩分外明显,黄包车夫没看清身后的情况,以为是自己撞到了客人,连忙扭头过来赔礼道歉。
而荣怀谨和辜明廷两个当事人都看得很清楚,所以脸色一起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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